第二章往事1

那是一九五五年的深秋，萧瑟的北风呼呼的刮着，仿佛在诉说了然大师的不幸。太阳早早的落山了。了然大师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看着眼前的羊群没心没肺的吃着发黄的灌木，一阵悲凉涌上心头。正自伤感，突然，他发现山坡下已经荒废的金矿老营区的房屋里闪着亮光，他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了然大师思量半天，这老矿区已经荒废好多年了，都说这里闹鬼，平时没人敢来。要不是自己一时走神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现在天色已经擦黑，平日白天都没人来的地方，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亮光？该不是什么狐仙鬼怪在此害人吧？可是鬼怪应该畏火，那明明是火的亮光。那里面是人，还是鬼怪？了然大师正在思索，突然，心头冒出了一个念头，该不会是特务吧？

　　那年头，抓特务可是全国人民喜问乐见的运动。不仅刺激，还能立功。可谓是一听特务两字人人眼中冒光。

　　了然大师心中挣扎良许，最后一咬牙，罢了，管它妖精鬼怪下去看看。万一要立功了就不用过这半死不活的日子了。死就死吧，也能和家人团聚。打定主意，他捡了一块石头紧紧的握在手里，壮着胆子慢慢向那亮光摸去。

　　老岗营子金矿按老辈人说这是个风水宝地，它前面有河，后面有峰，两边青山绕。真是前有照，后有靠，金银财宝怀里抱！。最为奇特的是矿区左侧的山，大伙都叫它王八炕！这山很有意思，隆起的山丘不是很高成椭圆形，四周六条小岭接连而下，站在附近的高处向下看好像一只大鳌俯卧而眠，更奇的是它顶部非常平坦像东北的大火炕，故而得名王八炕。

　　了然大师战战惊惊的走下山，面前是一栋老式日本建筑，是当年日本鬼子办公的二层水泥楼。由于年深日久早已破败不堪，整个建筑显得阴森恐怖。

　　这里了然大师再熟悉不过了。他小心翼翼的摸到那闪着火光的窗边。紧张的心突突直跳，那攥在手里的石块都被冷汗浸湿了。了然大师屏着呼吸慢慢的将头凑到窗前，这一看差点惊的叫起来，我的妈呀！怎么会是……

　　是什么让了然大师如此吃惊，不是特务更不是妖魔鬼怪。而是日本鬼子，对没错是日本鬼子！

　　围着火堆坐着六个日本兵打扮的人，他们小声的议论着什么。声音压的很低。了然大师竖起耳朵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一发现让了然大师吃惊不小，按说小日本子早在十多年前就滚出中国了。此时此地怎么还有日本鬼子呐？看着眼前几个日本鬼子，了然大师不觉家仇血恨涌上心头。

　　当然，了然大师不会傻到与他们拼命。他强压下心中的仇恨，悄悄退了回去，待到离远了，便撒腿往新矿区跑。也顾不得脚下是碎石杂草，还是荆棘藤蔓，了然大师玩命的往新矿区跑！

　　这一路上他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等到了新矿区时，他的浑身上下的衣服被树枝刮的跟彩条布似的！脸上全是泥土，有几处还渗出鲜血，那狼狈的样子比叫花子好不了多少。

　　保卫处的负责人是参加抗美援朝退下来的连长，姓李大家都叫他李连长，他没什么文化，是个大老粗。李连长听完了然大师的报告，瞪着牛铃般的眼睛看着他，猛的一拍桌子大声的喝道：

　　“关德兴你胡说什么！这是什么年代？一切的牛鬼蛇神和帝国主义早已被打倒了。那小日本更是滚到姥姥做了王八蛋！你竟敢这里胡言乱语，说，你是何居心？”

　　了然大师吓的哆嗦着身子，磕磕巴巴的解释：

　　“真...真的，李...李连长！我...没骗你，真是日本鬼子，我...我要是说谎，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看着畏畏缩缩的了然大师，那李连长泛起了嘀咕。日本鬼子是不可能的，早在一九四五年时就被赶进了太平洋做了王八羔子了。可他毕竟是军人出身，警惕性高。也许是扮成鬼子的特务也说不准呐！

　　想到此处，李连长不在犹豫，他马上集合了一个班的战士带好武器，向老矿区出发。跟随他们的，还有一条大黑狗，名叫黑虎。这黑虎全身黝黑没有一根杂毛，是李连长的宝贝。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山区的夜格外寂静，偶尔，从远出传来几声凄厉的寒鸦鸣叫，听着让人心头发紧。夜很凉，璀璨的繁星无遮无拦的洒满天空上，如同，湛蓝色的绸缎嵌满了发光的宝石。

　　了然大师带着李连长等人来到了老矿区。此时，屋内早已没了光亮，一切静悄悄的，好像与世隔绝的秘境。

　　当李连长进去水泥楼时，屋内早已经人去楼空。但残存的火堆和屋内杂乱的脚印说明了然大师没有说谎。

　　李连长半蹲着身子，看着地上的脚印。这脚印是日本鬼子大头皮鞋独有的纹路。四周都有被翻动的痕迹，有几处地面都被刨开了。显然是有人在寻找什么？

　　几个战士将整栋楼搜了个遍，竟也是一无所获。最后全聚在楼下的火堆旁，等待李连长的进一步指示。而黑虎在进来之前就被窜出的野兔引走了。在黑虎的眼中，抓特务没有眼前这只活蹦乱跳的野兔更有吸引力。

　　李连长沉思的走到窗口旁凝目向外望去。大家的目光也随着他一并向窗外看去。

　　原本明亮的星星不知为何变的模模糊糊，四周好像起了雾气。一切感觉有些不真实。透着渺渺的雾气，突然看见那原本废弃的路上开来了三辆卡车。而那路早已被山洪冲毁了，别说卡车了，牛车你都进不来！难道这车是飞过来的？

　　更要命的是楼里的人发现自己不能动了，连眼皮都跟胶水粘住了一样。想喊也喊不出，动又不能动，可心里却明镜似的。

　　那三辆卡车停在水泥楼前，模模糊糊下来一队鬼子。鬼子不停的从卡车上往下搬箱子，看来很重，两个人抬都很吃力的样子。后面又下来一队鬼子，还押着几个人。

　　楼内的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都是又惊又怕。这他妈的瘸拐李的腚沟子，也太邪门了吧。

　　了然大师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重，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可不管自己多努力挣扎，就是分毫动弹不得，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

　　突然，有一个日本鬼子好像发现了他们，猛的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看向那早已破烂不堪的窗户。

　　接着，全部的鬼子转过身来向他们走过来。此时，了然大师的魂早吓飞，要不是不能动，他指定能跑出奥运会田径冠军的成绩。

　　一步，一步，……穿过妖邪的薄雾。一步，一步……最后，这张鬼脸阴森的紧紧贴在了然大师的脸上！

　　那是一张不属于人类的脸，惨白惨白的脸泛着青狞的光，一双全白的眼睛冒着邪气，紧紧盯着了然大师。那鬼子的眼睛，鼻子，嘴里都流着黑血。一股股腐烂的恶臭熏的人作恶呕。

　　事后了然大师说如果当时他能动的话，他宁可戳瞎自己唯一的眼睛也不想再看那张鬼脸。

　　了然大师的三魂七魄已经飘走了，只剩下一具木讷的躯壳，但他清晰的感觉心脏上有一只手在向下拽。完了，了然大师心想……鬼挖心，没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