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影视同人小说 > 还珠格格之凤求凰
本书标签: 影视同人  永燕  影视更新     

第二十五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还珠格格之凤求凰

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景阳宫难得点着长灯亮堂堂的,晃得她竟然心生出几分期待——这样亮堂堂的屋子,是不是有人回来了?

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她猛的推开门向里望,正堂的合欢居里燃着烛火一派暖洋洋的样子,窗棂上倒映着两个人影,听见门外的动静都不约而同的向外望。

“晴儿?”

失落里夹杂着意外,小燕子看着立在门框处的微微笑着的晴儿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原本以为晴儿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愿意见她了。

长亭送别后她又差不多昏睡了两天,一醒来就看见晴儿满眼通红的守在她身边,眼下一片乌青看起来是这些天也没睡个好觉,瞧见她醒了支吾了几句终于下定了决心问她,“小燕子,萧剑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现在你的身体更重要,我就是想问问,他到底是谁?他究竟想干什么?他,他现在好不好?”

一向端庄明媚的晴儿紧张的把手绢揉的皱皱巴巴的攥在手里,肿着一双这些天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的眼睛巴巴的望着她,哪怕聪明如她应该早就已经猜出了答案,可还是不死心的想从小燕子这里讨到一个否定的结果。

那个刺客不是他,这场大火和他无关,萧剑一直都是她心里的那个坦坦荡荡的江湖大侠。

小燕子不忍心的别过眼神,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晴儿,他就是个骗子。”

“我不信,他是萧剑,他说过自己的名字,‘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剑气洒脱,箫心正直,他不可能做那些事。”

晴儿猛的向后退了一步摇着头否定,“我不信,他不是”

小燕子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样的晴儿,明明是阖宫上下最冰雪聪明的格格,如今也要为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骗子开脱,在固执的欺骗自己。

“晴儿!他骗了你,他把我们都骗了!他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他不怀好意的接近你,他利用了我们进了千佛山,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我们所有人都进了他的圈套里!”

她下了床死死的抓住晴儿的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事实,“晴儿,他不值得的!”

原本坚定的替他解释着的晴儿突然噤了声,沉默了几秒后抬头看着她,“小燕子,他是从偏门进的齐烟九点阁是吗?”

小燕子不明所以的愣住,晴儿已然崩溃的大哭,“偏门,呵,所以那场大火归根结底也是我烧起来的是不是?”

是她指的路,是她不辩真假的随随便便的把人带进了齐烟九点阁,那场毁灭性的大火其实一半都有她的罪恶,她差一点点就成了弑君的罪人、大清的罪人。

“他真的知道我的身份吗?他知不知道我们家是怎么没的?我阿玛拼了整个镶白旗的命去守护的江山和天下,就这么差一点点就毁在我的手上?”

她凄切的哭着质问,眼前浮现的都是那天浑烟弥漫的千佛山,大火叫嚣着吞没了周围所有的绿色瞬间成了红,好像那年战死沙场的阿玛胸口涌出的鲜血一般浓艳又惨烈。

“萧剑,我是忠臣之后啊,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你不是真心我也可以接受,可那是镶白旗几万将士的命啊……”

她痛苦的扑倒在地上,小燕子这才从她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弄清楚整个事实,原来晴儿和她一样,都在无意识中成了萧剑复仇道路上最好的利刃,一刀捅进了心脉……

可萧剑有没有想过,她们到底不是冰冷的匕首,她们也有心,她们也是人,她们也会被刺伤的鲜血喷的满眼都是绝望。

“晴儿,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她想说很久了,哪怕自己都不愿意再承认和萧剑有任何的关系,也还是想替她这个罪大恶极的哥哥对这样好的晴儿说句抱歉。

晴儿恍若未闻,面上依旧保持着不深不浅的笑意,旗头上的芍药开得红艳,穗子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轻轻晃了两下,“福晋何必如此多礼,折煞晴儿了。老佛爷说,福晋既然能出宫想必是身子已经大好了,所以遣我来请福晋去慈宁宫用晚膳。”

她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轻飘飘的就把过往掀了过去,就好像刚入宫那样,她是老佛爷身边最得宠的格格,是游离于六宫恩宠倾轧之外的看客,今日只不过是奉了老佛爷之命来请她,瞧见她一直未归,在景阳宫多坐了会而已。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小燕子低着头跟在后边,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她习惯的放慢了步子,因为往常这个时候,永琪总是正好下了上书房回来,三三两两的人走在一处,正不知和谁兴冲冲的聊着那些她听不懂的国政大事。

于是她又抬着头望过去,御花园尽头果然出现了几道影子,几个年轻人正相伴走来,月光下一人晃着把扇子摇曳着地上的影子随着笑声飘。

“那是六阿哥,比永琪小不了几个月,愉妃过世后,都养在了纯贵妃宫里。”

晴儿立在一旁出声提醒,她才晃回了神,怪不得总觉得两人举手投足间有些相似,尽管样貌瞧着不太一样,可这样的动作却是如出一辙,说话的时候都爱摇着扇子笑。

“之前好像没见过。”

“你嫁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出继慎郡王,不常入宫自然见的机会也就不多了。”

晴儿才和她解释完就瞧着永瑢已经走了过来,还没打招呼他已经先出了声,“看来外边的风水果然滋养人,晴儿妹妹出去一趟,又好看了几分!”

晴儿笑着骂他没规没矩又乱说话,永瑢笑着把目光一转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小燕子,“你瞧我说的没错吧,这位贵人可是皇上南巡路上新得的佳人?果然是国色天香,比之皇宫里那些不知好看到哪去呢!诶,你打我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挨了晴儿的打的永瑢呲牙咧嘴的揉着肩,小燕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心里感慨着自己真是想他想的眼睛都不好使了,这人活脱一个泼猴的性格,和永琪哪有半点儿相似?

“省的你再胡说下去!这位是你五嫂!”

“什么五嫂,他就比我大那么几个月好意思说是我哥嘛”他一面躲着一面嘀咕着反驳,突然又想到什么瞬间停下动作,“诶,你是永琪的福晋?小燕子?”

突然被点名的小燕子一下子止住了笑,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你知道我叫什么?”

永瑢嘿的笑出了声,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向前一站,“那当然了,永琪给我寄的信里啊,十封有八封都得念叨你!你还没嫁进宫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信里那火气都没处放,说不知道老佛爷怎么天天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总爱管人婚事,那福晋一定是个呆”

被晴儿狠狠的踩了一脚的永瑢突然闭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此时此刻永琪信里的那个‘呆板’的福晋就站在他面前。

“哈,你别往心里去。他后来夸你了,把你夸的天花乱坠的。”

永瑢慌忙找补着,偏偏脑子里就剩下当初永琪吐槽的话,一句句的连珠炮的蹦出来乐得他三天都没睡好觉,从来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永琪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此时看着小燕子生怕她继续追问下去,还没编好就看见她微微福了福身,道了句着急去慈宁宫就匆忙离开,晴儿也行了个平礼追了好几步才赶上去,“你走慢点,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你不怪我了?”

小燕子满脸惊喜和感动的停下来看她,晴儿笑着帮她把刚刚着急走而晃到脑后的旗头穗子别到了身前,“我从来都没怪你。我只是觉得,真心不能换来真心。”

这是老佛爷把她抱进宫时告诉她的第一句话,“真心不能换来真心。在深宫中,你别去害人,也别轻易的相信什么情分。”

她曾经怀疑过这句话,尽管她跟着老佛爷见多了宫里的人情冷暖、倾轧争斗,可依然相信,五台山的那个雪夜是有真情在,南巡的那惊鸿一瞥是上天注定的美满。

但现实一盆一盆的冷水把她浇了个清醒。

慈宁宫的牌匾许久未装潢,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骇人的光,晴儿吱呀一声的推开门,笑容一如往日般甜美却又多了几分疏离,“福晋,请进吧。”

老佛爷就坐在正中央的明黄色长椅上,身后靠的软垫上绣着花纹,左右各站着一位嬷嬷,见她和晴儿进来行了礼退了出去,门被轻轻的关上,老佛爷才慢慢的睁开了眼。

“你阿玛额娘还好吗?”

“回老佛爷的话,还好。”

小燕子福身行礼,头也不敢抬的只盯着灯笼映下来的影子,老佛爷应该是点了点头,声音平静的听不出喜怒,“他们也该知足,有你这么个好女儿,不然这一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最后的字上落了重音,小燕子跟着扑通跪下,太后冷哼一声,“嫁进了皇家就是皇家的人,事事以母家为先是大忌,旁的福晋都是贤内助帮着自家男人上进,你呢?自入宫来,只听到你拉着永琪干的那些荒唐事!”

老佛爷明显动了怒,开始桩桩件件数落她入宫差不多一年来的‘罪行’,一会是晨昏定省的时候嬉皮笑脸没半点福晋样,一会又是木兰秋狝擅自跟过去不成体统,最生气的还是她把紫薇送进了宫,“不知道从哪找来的小妖精,把皇帝勾得魂都没了,这样的手段后宫里都嫌上不得台面更别提前朝了!”东东西西拉扯了半天,甚至还提到了永嘉,“她是皇家的格格,满人自古以未出嫁的小姑为尊,你呢,身为皇家媳妇,和人吵架闹到御花园的亭子上去,如此蔑视祖宗家法,真是无法无天了!”

小燕子没忍住抬头看她,心想这老太太怕不是听戏听多了变脸变得这么快,从前她爱说话叫活泼开朗,去木兰秋狝叫不拘小节有满人风范,过年的时候因为紫薇受了皇上喜欢老佛爷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在八旗家宴上逢人就夸,更别提永嘉那件事,罚人禁足一个月的不是她老人家?

然而这些话她也不敢说出口,只能老老实实跪着听训,老佛爷瞧着她乖巧的样子气消了不少,一手捻着佛珠慢悠悠的道出了最后的审判,“虽然你错处不少,但毕竟是皇家明媒正娶的福晋,哀家不会动你。可你现在的身份担不起福晋这个名头,养好身子后哀家会派人送你出宫,给你寻一处宅子让你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会对外称你小产后体弱,缠绵病榻多时不治而亡。”

‘不治而亡’四个字让她没忍住晃了晃身子,晴儿别过眼去不忍心看小燕子的挣扎,她撑在地上的手攥紧了拳头又松开,最后只是平静的望向老佛爷,“小燕子遵旨。”

太后对她的顺从很是吃惊,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才想开口问就看见她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反而松了口气,等着她闹腾一番,反驳的话已经都打好了腹稿,却没想到等来她这样一番话。

“但我有一个条件,等我走了以后,您再选福晋的时候,记得选个家世清白的,官可以没多高,但一定不能有任何的瑕疵,他是个原则性强到不得了的人,别再让他因为这些事为难了。”才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官也不能太低,他还在漠北,岳家至少也得有点实力能让皇阿玛看着面子把他从漠北诏回来,毕竟也不能让新福晋才进门就跟着人去那受苦或者独守空房……”

晴儿忍不住鼻头一酸低头擦着眼泪,小燕子反而十分的平静,“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选个好看的,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挑着呢……哦,一定得会画画,琴棋书画里面我瞧着他最喜欢画画了,有时间就画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好,最好选个在江南长大的姑娘吧,我记得他喜欢吃吴越菜,但别放太多糖……还得是个脾气好的姑娘,他早起有起床气,脾气不好的每天早上都得和他吵一架才行……”

她说着说着眼睛里也泛了泪花,最后眨着眼睛看向老佛爷,“就是您这次得看人准点,别又稀里糊涂的把我这样的姑娘给娶进皇宫了。”

原本有些感动的老佛爷突然面色一僵,这样的话她其实自己也想了千次百次,当初怎么就没看清人,觉得这位西林格格千好百好的把这么个丫头给娶进了门。于是哼了一声瞥了眼她宽大的袍子下平坦的肚子,“也不算太过识人不清,有件事你做的不错,还懂得不留下这孩子。”

小燕子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吃惊和愤怒,撑在地上的手攥成了拳,“老佛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孩子救了你们西林家一大家子的命,也救了你一条命。如果它现在还在你肚子里,哀家保证你和它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老佛爷!”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惊诧一道恼怒,太后瞥了眼晴儿示意她闭嘴,盯着小燕子沉声道“哀家不会允许,永琪的嫡长子是罪臣之女的孩子!”

小燕子身子晃了晃已经气的发抖,“您不允许?您凭什么不允许?它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愿意生就生还要你去允许?天天都有人生孩子要你一个一个去允许吗?”

“你!放肆!”

小燕子呵呵笑了声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那我就放肆了,反正我在老佛爷心里也不是什么好福晋!你刚刚说得那些对也罢错也罢我都忍了,可是你不能说我的孩子!

我承认是我的错让它没了命,我也承认是我的错伤了永琪的心,其他什么杂七杂八的错你愿意安到我身上我都可以,可你不能否认我不爱这个孩子,你不能说我用它的命去救我的命!”

老佛爷先惊后怒,啪的狠狠的拍着桌子,“没有去救你的命?你难道不是以这个孩子为要挟让永琪帮了西林家?难道皇帝不是看在那个孩子是西林家的外孙面子上饶了你们家死罪?你现在还能好好的在景阳宫住着难道借这个孩子的光?”

她一句比一句的声调高还都往痛处上戳,晴儿紧张的盯着小燕子生怕她被这些话伤的太狠撑不住,哪知道她站的直挺挺的昂着头骄傲的盯着太后,“我没有,我从来没有用孩子要挟过谁,皇阿玛看不看面子和我也没关系,我住在景阳宫只是因为眷恋那里有他的一切,有我们的一切,我爱那个孩子,即使它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一眼,我到什么时候都敢问心无愧的说我爱它,我从来没有一时一刻想要伤害它!

老佛爷,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看人看事只看利益,喜欢一个人只爱皮囊和背景,她是高高在上的世族之女能有助力就喜欢,她一朝跌落凡尘什么都不是了就恨不得踩上两脚。”

“你这丫头!哀家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让你进了门!”

老佛爷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她连声喊着‘滚出去’,小燕子向后一退躲开了扔下来的茶杯,裙边被滚烫的茶水染了一圈的湿渍,她低头看了一眼轻蔑的抬起头“你的喜欢太虚假了,我不稀罕!”

说完转身就走,双手推开门大剌剌的迈过门槛,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阵仗直接踏出了慈宁宫的大门,气的老佛爷指着她的背影连说了好几个她,转过身来气还没消,却发现晴儿正看着小燕子的背影出神。

“怎么,你也觉得哀家做的有错?”

晴儿轻轻的嗯了一声,送小燕子出宫这件事她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初听的老佛爷的意思,明明是只要永琪另纳侧福晋就好,怎么如今又要直接送人出宫,宣布病逝?

“哀家要真是心狠,今天都不宣她过来受这么一肚子气,直接让人给她送上三尺白绫,她敢不从?

一开始是想着永琪再娶就好,可只要她还在宫里,将来就有生下孩子的可能,万一是个小阿哥,该算什么身份?嫡子还是庶子?哪怕是庶子,外祖家是被流放宁古塔的罪臣之家,他能抬得起头?永琪能抬得起头?

最重要的是,哀家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晴儿不明所以的望向太后,她闭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永琪这孩子动了情。”

“他,他不是都去漠北了吗?”

“‘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他那是逃避,知道自己一见就会心软。可他能一辈子待在漠北吗?他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就能放弃京城的一切不惜待在漠北一辈子,将来呢?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事他难道干不出来?他们爱新觉罗家干的还少吗?

哀家不允许皇家有专情的存在,尤其不允许像永琪这样的皇储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的!”

老佛爷的话掷地有声又不容反驳,晴儿觉得不妥又不知如何也不敢反驳,突然开始羡慕起了小燕子。

她难过了就会哭,被欺骗了就会骂,生气了也会闹,高兴的时候会跳到永琪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你可真好呀,下一秒也会因为他说一句‘你又沉了’气的蹦下来一脚踢在他腿上一副盛气凌人的娇人样子,听起来做事情好像从来不考虑后果,可却是喜怒哀乐都能随心所欲的自由和快乐。

只可惜,这样好的姑娘,这宫里难得的‘活人’,也要‘殁’了。

刚刚发泄了一通的小燕子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自从来了京城成了西林府的格格后她差不多把自己那些玩闹性子收了一半,结果竟然还是被人指责没规没矩。呵,规矩是个什么鬼东西?她要是真不守规矩起来,莫说太后,皇上都奈何不了她!

小燕子一面走着一面自言自语嘀咕着,一会看着那边金碧辉煌的宫殿吐槽着冬天冷得要死,才五月又热的不行谁爱住谁住去,一会又看着御花园姹紫嫣红的花朵摇头,家花哪有野花香,连树枝都被人修建成老佛爷喜欢的样子千篇一律的难看的很……从东绕到了西胡乱转了半天,小腿已经酸的不像样子,小燕子一边揉着腿往前边的亭子走一边不满的嘀咕着,天天穿着这鞋飞也飞不动,走也走不快的累的要死……

可她絮絮叨叨的把皇宫里的一切都骂了一个遍企图让自己忘记对这里的眷恋,却在抬头的那一刹那发现所有的这些都前功尽弃。

原来走到挹翠阁了啊!

蓝底金字的牌匾被摇晃的树叶遮住了大半,白色的海棠开得正盛,一支斜插在其间平添了几分清新自然,鸟儿婉转吟唱着立在翘起的飞檐上,好一幅美景和乐图。

“好一幅美景和乐图!”

尔泰笑着拍着手上前,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两人中间,左看一眼低着头看书的永琪,右看一眼正伸着双手想要捉蝴蝶的小燕子,眼睛滴溜溜转一圈撞了撞永琪,“还装呢,书都拿反了!”

永琪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把书收到身后,不满的瞪着他问,“你来干什么?”

他笑眯眯的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我阿玛得了壶好酒,我偷出来请你尝尝。怎么样够意思吧,有什么好东西我都想着你!”

永琪没好气的捶了他一下,“拉倒吧,你是临死想拉个垫背的,福大人要是发现了,你马上举着手指天誓日说让我喝了是吧?”

轻灵的笑声突然在耳边响起,小燕子连忙捂住嘴,手颤抖着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笑容,却又被笑盈盈的眼睛给出卖。然而捂住了嘴却遮不住鼻子,醇厚的酒香与花香缠在一起不停的往鼻子里钻,她忍不住吸了两下,举起手讨巧的问,“见者有份,我保证不告诉福大人,哦不对,保证不告诉福尔康!”

尔泰一听见他哥的名字本能的打了个寒颤,连忙点着头邀她这个五福晋共饮,三个人排排坐的靠在亭子的长椅上,永琪和尔泰一边喝还要一边聊,说得那些什么江山天下经史子集的她都不感兴趣,正好趁着他们不注意一杯又一杯的喝了个痛快,到最后晕晕乎乎的要往下倒,被永琪接了个正着。

她也懒得管明明刚刚还站在一边聊着西北战事的永琪究竟什么时候跑到她身边的,也没心情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只随心的借着酒劲向他身上靠了靠,双手搂着他的胳膊指着牌匾笑,“你们皇宫的名字起的真有意思,比江南的园林还难念,把草问,小草哪会说话?”

一双眼睛被呼出的酒气漾得湿漉漉的仿佛含着一抔春水般动人,小嘴一张一闭的吐着气,大概是酒太醉人,直接让他红了脸颊。

“那叫挹翠阁,哪来的把草问……”

后边的话她已经记不清,就好像她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的景阳宫,怎么在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换了身衣服躺在床上。

那是他们成婚的第一个月,正是骄阳似火的盛夏。

原来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

也不知道他到没到漠北,又有没有见到尔泰。那里的夏天好看不好看,牧民家的马奶酒是甜的还是辣的。

她晃着脑袋心里骂自己怎么又不受控制的想起了他,一边移开了目光向外望,被一声厉声的尖叫吓了一跳。

一个宫女正插着腰盛气凌人的骂着两个跪在地上的小丫头,红色的指印在脸上狰狞着鲜艳,看的人触目惊心。

“住手!”

她快步走过去拦下了那宫女又要落下的手,“有什么话好好说,打人做什么?”

那宫女斜眼打量了她一番,大概是瞧着她穿的实在是太素,藕白色的长袍上仅仅绣着几处暗纹,旗头因为跟着晴儿出来的急只随意簪了朵不入流的宫花,整个人又憔悴瘦弱的不像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受宠的娘娘。

“小主是哪宫的常在还是答应?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就少在这多管闲事!她们惹了主子娘娘生气,难到不该打?”

眼瞧着被认错,小燕子也懒得解释,掐着宫女的手腕又用了几分力,抬眼挑了挑眉,“那也是主子的事情,用得着你在这吆五喝六?”

“我,我这是代主子”

“那看来你们娘娘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你竟敢冒犯我们娘娘”

她呵呵一笑,心想着她连老佛爷都敢怼上一通,冒犯个娘娘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索性帮人帮到底,转了手腕把人把后一扭,疼的她哎呦的惨叫着跌倒在地上,一脸不忿的高声咒骂着,小燕子倒是无所谓的甩了甩手,憋了大半天的气反倒释放了个舒坦。

回头冲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姑娘咧了个灿烂的笑容,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江湖豪气的向她们保证着有她在没人敢动他们,却发现两个人的表情却依旧是一脸的惶恐。

她狐疑的转过身,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宫女一脸梨花带雨的站在后边,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的美人急吼吼的向她冲了过来,旗头上的步摇晃的叮当响,嘴上的胭脂一边红一边淡,想必是听见了就忙着来撑腰,连镜子都没来得及照。

“你竟敢动我的人!”

声音尖细的刺激着她耳朵疼,小燕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又是皇阿玛从哪寻来的活宝儿,从前那些娘娘贵人们哪怕心里再气面上也都端着笑装着和善姐姐妹妹的你来我往,哪里会像这样恨不得撸起袖子打架?

她还没回应就看见紫薇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过来,开口想喊小燕子,一见这阵仗连忙改了口,“福晋吉祥,可找到您了。”

“福晋?”

主仆二人同时惊讶的看着她,气焰顿时灭了一半,那宫女扯了扯自家主子的袖子,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她完全听不懂的话。

“你是四阿哥的福晋?”

小燕子摇了摇头,“我是五福晋”

对面的姑娘马上就松了口气,刚刚的那点架子又端了起来,“那又在这张扬个什么劲?丈夫被发配漠北,母家又流放宁古塔,五福晋不妨多想想自己,在这管什么闲事呢!来人啊,给我把这两个死丫头拉过来!”

几个小太监应了声就要来拉人,两个小丫头顿时被吓破了音,小燕子伸长了双臂护在两人面前,“我看谁敢动!”

养在京城多年即使再不喜欢也见了不少的达官贵人,哪怕是照葫芦画瓢她也学到了几分,此时沉着脸倒还真让人有些惧怕,大大的眼睛里蕴含的愤怒明晃晃的表现了出来,她抬头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那位不知道哪来的娘娘上。

“宫里嫔位以上才可称娘娘,据我所知,如今后宫也不过是一后二贵妃三妃四嫔而已,不知小主是哪位贵人或常在呀?”

见自己的话被原封不动送回来的宫女吓得向后退了两步,小燕子冷笑出声,“我丈夫在哪都是皇子,我母家沦落到什么地步当年也是为国朝打过仗的。至于我,国朝祖制皇子福晋位同郡王妃居于嫔位之上,你又凭什么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人?”

小燕子极力的拔高声音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威严些,偏偏她不吃这一套,从小被捧着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进宫就得宠的姑娘哪受过这种委屈,咬着唇气恼的跺了跺脚,甩着帕子指着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她听不听不懂的话,最后来了句,“我要告诉我阿布去!”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如此的嚣张毫不畏惧,原来是大草原马背上长大的女儿,被蒙古亲王捧在手心的明珠。

“愣着干嘛,给我抓过来!”

她撸起袖子自己就跑了过来,两个小姑娘吓得连忙往小燕子身后躲,紫薇连忙扶着小燕子生怕她摔倒,汉语里夹杂着蒙语吵闹的什么都听不见,直到被一声‘停下!’重新归还了寂静。

多日不见的倚竹款款走来,同样一身素色的宫装,不过几道金线织就的暗纹却显出了华贵,她扶着鬓边旗头的穗子微微福了福身,只向小燕子行了平礼。

“那贵人,老佛爷有请。”

她慢悠悠的才说完,跟在身后的太监已经直接把人掳了去,小燕子惊诧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倚竹走过去把两个慌的六神无主的小丫头扶了起来,转过身来盯着她,“福晋,你以为你还能护住谁?”

说完自己又轻蔑的笑了声,“福晋不会觉得能护住西林家都是因为自己吧?那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因为五阿哥!”

初夏的风有些大,倚竹说话的时候旗头的穗子飘到了眼前被她慢条斯理的拨开,小燕子这才发现怪不得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从来宫女都着连身长袍,为了行走方便也都是一双平底布锦鞋,可上下打量了一圈,藕荷色的上衣搭着条素白色的下裳,绣着金线的蜀锦马蹄鞋露着长跟,一条流苏穗子在耳边轻轻晃着。

“老佛爷下了旨?”

小燕子隐约能猜得到,可心里总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倚竹倒是诚实的摇了摇头,“没有。”

“但我不在乎!你在乎福晋的身份,在乎母家,在乎地位,我通通都不在乎。莫说是侧福晋,就算是侍妾,是没名没份的宫女,我也愿意跟着他。”

“我,”

“我知道自己的家世不足,从来没想过能做什么福晋,所以他娶你的时候我真挺高兴的,哪怕他后来因为你吃醋让我去延禧宫当差我也毫无怨言,只要能帮他,只要能让他高兴,我都愿意做,我都心甘情愿的做。我甚至让自己去喜欢上你,拼命的告诉自己,你才是,你才是最适合他的那一个人,你能带给他快乐,带给他幸福,带给他一个皇子所需要的一切。”

“可结果呢?你带给了他什么?痛苦?不幸?还是一个一眼都没见过的孩子?”

小燕子不由自主的又抚上了肚子,紫薇不忍心的把她护在身后,“倚竹姑娘,没了孩子最痛苦的就是她,你又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她?”

“立场?我的立场就是五阿哥。对他好的人我索绰罗·倚竹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对他不好的人,我也绝不会手软。她从前是五阿哥的福晋,我敬她是主子甘愿付出一切,往后她就是毁了五阿哥的罪魁祸首,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她!”

倚竹说完这句转身就走,小燕子深呼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站住’,然后推开紫薇蹭蹭蹭的站到她面前平静的迎着她愤恨的目光,“你这么了解他,难道不知道他从来不在乎身份地位?”

他从来不是一个收着感情不善于表达的人,五年了从未逾矩,你难道还看不明白他的意思?

小燕子无辜的眨了眨眼,看着倚竹眼里的气愤和自信瞬间褪去,躲闪着小燕子的目光不说话,小燕子长叹一口气,“你既然想去就去吧,反正老佛爷把你送去也得负责再把你接回来。只不过到了漠北如果能见到他,替我说一声对不起。”

“紫薇,我们走吧”

她昂首挺胸的向前走,紫薇连忙跟上,转过了弯才敢长舒一口气,拉着她的胳膊停下,“你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听人说老佛爷被你气的够呛。你就不害怕到”

“我怕什么?”小燕子歪着头笑,“从前就是装了太多事,一会担心这个一会顾虑那个的,现在我在乎的一切反正已经全都失去了,父母被流放,丈夫不在身边,孩子没保住,我还害怕什么?”

她无比轻松的说出这些事实,甚至声音里还夹杂着些释然的笑,紫薇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小燕子,你要是难受……”

“我不难受。失去所有的感觉十年前我就经历过。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在一场大火中消逝,现在不过是从来而已。孩子时候都不害怕,怎么大了反而害怕了?”

相比于一无所有,她最害怕的是担忧着拥有。

担忧着眼前所拥有的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担忧着她能拥有着享受着多久又多长。担忧着这些美好终有一天要失去而她会不会承受不住……

反而是现在,失无所失,一身轻松。

可她终究不是当年那个六七岁的小姑娘。

有些烙印被刻在骨子里根本抹不去,还要时不时的疼上一番提醒着她那个毁灭性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疼的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裹着被子冷汗直冒,手紧紧攥着挂在颈间的玉坠,燕子的纹路硌的手心冰凉又生硬,她才能忍着疼尽量小声的呻吟着。

“福晋,福晋?”

她努力的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两个姑娘,那件事后的第二天乾隆就派人把两个宫女送来了景阳宫专门照顾她,十五六岁的小丫头对她感恩戴德到极致,大晚上一定坚持着不回房睡守在她门口窝着守夜。

“彩霞你去喊太医,明月你去烧热水。”

紫薇急匆匆的抱着床被子进来,小燕子强忍着疼先喊出了声,“不许去,我不见太医。”

紫薇心疼的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一手帮她揉着肚子一边劝,“一次两次不见也就算了,次次疼的这么死去活来,你当真是想和老佛爷说的一样直接‘病逝’?”

小燕子固执的摇着头往里缩,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反正不许去”

紫薇实在拗不过她,彩霞的眼睛滴溜溜的转,“那我给福晋讲故事吧,小时候每次我生病,我娘都给我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她抱着被子点头,明月捧着热汤进来,几个姑娘挤在床铺上慢悠悠的听故事,讲着讲着总会说起童年,说西南连绵的山脉,说东北的白山黑水,说祖母最爱唱的那首的唬人的歌谣,说阿娘那一手绝妙的刺绣……

说着说着她还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等着新一天的天亮。

夏天的太阳晨起的太阳暖洋洋的撒向一室温暖,穿堂风从南到北吹的帘子纱纱作响,她躺在榻子上习惯性的翻了个身,床铺空荡荡的一片。索性翻了个身起床,偌大的院子里一片姹紫嫣红,那棵差不多合抱粗的槐树树叶悠悠的晃着,独独也少了那个爱躲在树下借着阴影扎马步的身影;百无聊赖的穿过画廊,小桂子正从书房里出来,她情不自禁的向里面看了一眼,桌面整整齐齐的一尘不染,少了他在时总爱堆的和小山一样的折子,显得空旷了许多……

处处不见他,却又处处都是他。

“还早呢,要不再去睡会?”

紫薇看着她捂着脸坐在石凳上忍不住关心的问,她烦躁的搓了把脸靠在紫薇肩上,“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我又不是猪。”

紫薇笑着掐了掐她快要凹进去的脸颊,“那也没见你胖一点啊。现在也不用晨昏定省,景阳宫又没人来,皇上还下了旨不允许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惹你烦心,补品流水似的往这搬,你说说你怎”

“紫薇”小燕子突然出声打断。

“我真的好想好想他啊”

她捂着脸别过身去,心里却突然萌生了一点点的期待。

他会不会也这样想着她?

也许不会吧?

漠北的夏天那样美丽,蒙古的女儿那样爽朗,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花影鸟笑,却偏偏没有属于她的一点痕迹。

连让他看到什么想起自己的丁点儿东西都没有。

上一章 第二十四章 无情最是台城柳 还珠格格之凤求凰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二十六章 昨夜星辰昨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