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问君春意知几许

新房的烛火摇曳，她一袭红衣端坐在床上，一脸平静望着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这一切，似乎没有一点他喝了这么久把她一个人晾在新房的恼怒。

甚至，还在他要进门时咧嘴笑了下。

啊！她笑起来好好看！

不对，她为什么会笑？她不应该生气吗？

那，他应该做什么反应？

永琪扶着门脑海里百转千回了不知道多少个稀奇古怪的想法，倒让小燕子有点摸不到头脑，她的笑很简单，这人送过来吃食如此的可口，她不得知恩图报感谢一下嘛！看来这个五阿哥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不好相处的人，作为新婚丈夫，她觉得今晚可以给他一个好评。

但是瞧着这人在门口绕了半天也不进来，她着端庄的不露齿的假笑都快要端不住，随着他的目光僵硬的扭了脖子过去，连假笑都僵在了嘴角。

啊，要命！她刚刚为什么那么狼吞虎咽啊！

他不会被自己吓到了不敢进门了吧？

自己的形象在新婚当晚就暴露了？

小燕子的脑子此时也七拐八拐的不知道想到哪去了，看着他恍惚的眼神定了定心，知错就改，敌退我进，他不进来，我拉他进来不就好了嘛！

想到这，她笑眯眯的站起身，才挪着步子走到他面前，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桌子尴尬的笑了声，福身道“五阿哥莫怪，妾，妾身平时不这样的。平日在家也是用小半碗茶粥便饱了。只是今日五阿哥好意，妾身不愿拂了这份情意。”说完还觉得不够，一把拉过站在一旁的织秋道“她能作证！”

织秋差点没忍住笑，格格啊，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往后一个屋檐下住着，你难不成天天晚上就吃半碗饭？

但还是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回五阿哥，福晋一向用得少，小半碗茶粥还是老爷和福晋强劝呢！今晚实在是有感于阿哥好意。阿哥以后，可别再送这么多东西了”

小燕子似乎没意识到这个吃饭问题，她现在演戏演上了瘾，歪着脑袋一脸贤惠的问道“五阿哥喝了不少的酒，今晚可有吃些菜。若是没吃饱，桌子上还请阿哥别客气”说着，她伸出手要拉他进去，却看见眼前人向前一扑，一推一拉之间她连连后退，惊呼一声双手撑在了桌子上才算止住了跌撞的步子，心因为刚刚突然的倒退而砰砰跳着，刚想发火问他怎么站也站不稳，却对上了他也满是惊讶的眸子。

清冽的酒气缭绕着鼻尖让人有些晕乎乎的，因为离得太近，她只能望见他那双澄澈的眸子，一眨一眨的倒映的是自己的影子，心扑通扑通跳的更快，抓在桌角的手不自觉的摩挲着，桌上的酒壶应声落地，整间屋子瞬间弥漫着更浓郁的酒气，织秋已经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吱呀一声门被关住，没了凉风的屋子迅速升温，暧昧的气息随着酒香蔓延开来。

“五，五阿哥”

他被这一声喊得回过神来，条件反射的想要直起身子，却又突然想到尔泰在他面前耳提面命的那几句话“一个大家闺秀最不喜欢干什么，你就越干什么！那些纨绔子弟最爱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眸光微闪，他双臂撑着桌子，微微俯身，嘴角含着笑意望着她。

而此时，也许是因为酒气醉人，小燕子的目光也愈发的放肆了起来，从映着少年意气的剑眉醒目缓缓下移，略带着酒晕的双颊瞧着可爱，可高挺的鼻梁又衬着那张圆脸少了些稚嫩多了分锋芒，目光在这张俊脸上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他那方许是因为喝了酒而及其红润的薄唇上。

她轻笑的眨了眨眼。

一如梦里的那个姑娘一般灵动而明媚，仿若漫天的星子般灿烂。

永琪只觉得眸子里好像蹿出一团火焰，将他浑身烧的热血沸腾，撑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的向里挪了一下，却碰上一片柔软，姑娘的手细腻又温暖，他才碰了一下便觉得滚烫，又迅速的弹开。

爱新觉罗·永琪！你怎么能随便碰人家的手呢！这不是登徒子干的事情嘛！

可可可，他不就是要当登徒子嘛！

他突然有了勇气，手指又试探的挪了过去，缓缓地攀上那双细长的手，也渐渐的俯下身去，呼吸声此起彼伏的充斥着耳朵，温热的呼吸缭绕着鼻尖，他敏感的察觉到那双被他握着的手微微颤抖着，却到底没有挣脱开。

不应该啊，按照话本子里说的，不应该直接甩给他一巴掌才对嘛？

他狐疑的低下了头，却在下一秒觉得脑海里迸出一朵灿烈的烟花来，小燕子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吻上的唇，暖暖的，也软软的。

（删掉了，在评论置顶！）

这些她都学过的。

皇子福晋的教养嬷嬷都是在宫中待了多年的，大婚前一月进府，从那些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讲起，又教授了不少皇宫里晨昏定省的规矩与礼节，直到新婚前一天，仔仔细细的讲该如何适逢夫君。

她说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她说女人家要学会获得夫君的垂怜，她说有些事情不要太过收着羞涩，她说了许许多多，她听得晕晕乎乎也没怎么往心里记，却明明白白的记着额娘的那句话。

燕子啊，无论如何，新婚之夜别悖了五阿哥的意思。欲拒还迎男人是喜欢，可要死要活可不行。不然遭殃的不只是你的一生，还有西林家全族的性命。疼一下便过去了，你忍一忍好不好？

她那时低着头答应了，可知道和真的要经历到底是两回事。

胸前的热渐渐散去，她能敏感的感受到指尖挑起胸前一颗颗扣子的颤动，更能敏感的听到他指腹上薄肩摩擦衣料的细微的声音，手指紧张的攥着身下的床单，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却也不停的晃着。

长长的睫毛闪呀闪呀根本停不下来。

他却停了下来。

居高临下的撑着身子望着她，眸子里半是讽刺半是无奈的似笑非笑道“你既然害怕，何必又强求。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要接受指婚嫁给我？”

他的声音没了刚刚的温和，他其实一贯是个温柔的人，即使是刚刚缠绵的吻与欲望的纠缠，他虽急切却也温柔而小心翼翼的避免弄疼了她，哪怕是见她的第一面，眸子里的失望连掩饰都来不及，可语气却依旧是温柔的。

而不是如今的冰冷。

她低头拢了拢衣服，想到了她当时大吵大闹的要拒婚，说了一堆什么婚姻自由，什么她才不要跳到那个火坑里去呢，甚至最后闹了绝食，大有一副我宁可饿死也不要嫁的阵势。

可阿玛只是亲自下厨做了一份她小时候最爱吃的西湖醋鱼，敲了敲门叹口气道“燕子，你是西林家的女儿，你还有太多的兄弟姐妹。”

她此时也是这样的叹了口气，坦然的迎上他的眼神，苦笑道“我若不嫁，三族之内，再无女眷可为人正妻。我拒皇族指婚是不忠，误了姐妹姻缘是不孝，这样不忠不孝的人我才不要当”

永琪被她这句话说的震撼，他曾经只想着自己被困在了一桩不爱的婚姻里，可此时看着她，却发现其实世俗加之给女性的枷锁更深更重。

于他而言，不喜欢可以纳妾可以再娶，可于她而言，不喜欢也要接受，也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都交付于此，甚至埋葬于此。

他有点羞愧，今日这一番行为，一部分是听了尔泰的话想着要学着孟浪些故意而为之，一部分也是因为要去履行为黄家开枝散叶的任务，可另一部分，他也是真的有几分动心，望着她那双眉眼含波的眸子真的有几分动情。

却忘了，对于她来说，他也只是个陌生人。

于是他翻了个身要坐起来，却又被她拉住了袖子，望着他疑惑的眸子深吸了一口气道“五阿哥，我没关系的，大婚该行的周公之礼，我们还是要做的。”

他连忙摆手，更觉抱歉道“我，我，对不起啊，我刚刚实在是喝多了，这种事情当然要你情我愿才最好。你放心，只要你一天不愿意，我不会”

“我愿意的！”

她急切的打断他的话，又觉得自己太过于主动，有些难为情的指了指床上的白喜帕道“明日宫里有人来收这帕子，我总要交待。旁人不会信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只会觉得我不清不白，又不会觉得你能力不行。这样的黑锅我才不背呢！”

他眉心跳了跳，双手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在怀疑我？”

她娇俏的一笑，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我又没试我怎么知道！”

永琪被她这大胆的话搞得哭笑不得，欺身上去靠近她轻声道“五福晋，不要用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

说完，他迅速的起身，看着她一张脸从红变白颇有点大仇得报的舒畅感，笑眯眯的一边说着“什么白不白喜帕的你不用担心，反正都是点血罢了，用谁的不一样”一边用刀割破了手指滴了几滴血，又抬起头来思索了下“这，够吗？”

还真把她问住了。

只能支支吾吾道“够，够吧？”说完又有点好奇，“你不知道吗？你们皇子没有通房吗？我听说好几个呢！”

永琪颇有些得意的摆摆手，“没有！你以为我景阳宫那么好进啊！”

她唔了一声点点头，不知道为何心里甜丝丝的，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那你这样，就不怕我真的没落红？不是清白之身？”

他轻笑一声摇摇头，看着她道“我相信你。你也许这个人古板了些无趣了些循规蹈矩了些，但是个有情有义、懂担当自尊自爱的好姑娘！”

她张了张嘴，被人夸的感觉还挺好的，但她更想反驳那句，她哪里古板哪里无趣哪里循规蹈矩了！

等等，循规蹈矩是什么意思？反正不是什么好词。

于是气呼呼的抱着被子躺下，本想着提醒他一句明早可能被她踹醒，又想起他阴阳怪气她是个呆子，于是又扭了回去，自己闭上眼睡觉去了。

可没一会又扭过头去看着旁边人平静的睡颜，月光洒在他的脸庞上更显柔和，她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有点感动于他的尊重，也有点遗憾于今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