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酒店的装潢很复古。

作为魔都一小时经济圈的三角城市之一，杭城的建筑总是别有特色。外墙仿着英式的建筑，刷上白漆贴上白砖，雕花的铁艺栅栏，内里大理石铺地，盘旋式的迎宾楼梯铺着红毯，当然了，二楼的宴会厅是给人家办婚礼用的，平常客人除了想体验一把迪士尼公主式下楼和结婚摄影以外，少有人往那上头走。

姜云升不是很喜欢那地毯的颜色，暗沉沉的红像街边摆摊算卦的假先生画符使的劣质朱砂，他总觉得那个颜色横陈在白色大理石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晦气。

节目组出手算阔绰。还给选手订了套房，卧房给了符灵意，姜云升在客厅窗边的吧台上拎了包纸巾充当手机支架，方才打开直播。

姜云升有空了播一会儿

复古样式的钟表挂在墙上，随着时间流逝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一丝诡异。

午夜将近，他与粉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谱儿的天，满嘴跑火车。

突然间直播间画面闪了闪，黑屏了。

挂钟的指针像是被什么东西摁住动弹不得，发出“吱吱吱”的摩擦声。

姜云升嗯？啥情况？我这见鬼了？有这好事儿？

额角有些疼，细细密密地沁出冷汗，意识像被人强行拽进无底深渊，符灵意睡得浑身发冷。

符灵意好难受……

有什么东西从她指尖一点一点抽离。

她几乎是被拽醒的，一睁眼就是一张纸糊的脸蛋，那样大横在她眼前她几乎要吓到心梗直接原地去世。尖叫还没出声，便哑了音。

那东西朝她摆摆手，颇有礼数地道了句“不好意思”。

判官姑娘不必害怕，我们最近有些缺人，您看您对我们的工作有没有兴趣？

符灵意啥玩意儿？啥工作？

判官立足两界友好交流合作的具体实践，以两界友好交往、共同发展精神为核心，作为沟通两界、引人向善的媒介，为两界的和平友好交往搭建桥梁！

符灵意哇这个话术！仿佛在哪里听过！

这种话术好像只有在学校开什么思政教育大会才会用得上吧！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符灵意本来就跟浆糊似的大脑当场宕机。

判官薪酬很丰厚的，我们是正经单位！每月工资有大几万功德点呢！

符灵意功？功德点？！这是人干的工作？！

判官啊？我生前也是英俊潇洒的帅小伙，虽然现在是不咋样了，你也不能骂我不是人吧……

符灵意……

虽然打工人皆是牛马……

但比起牛头马面那种真牛马！我觉得我还行啊！

符灵意呵呵……

隐隐绰绰响起的梆子声透着阴冷，浓重的寒意从脚底直沁进骨头顺着皮肤和骨血往上爬，姜云升不再捣鼓黑屏了的手机，绕是再神经大条也该从这强行哽住的钟和断掉的直播里品出些不对的劲头了。

卧房阴气冲天，姜云升拧下把手推进去，正好同吊着长舌头的货打了个照面。

那货见着姜云升，舌头像是全自动地打了个卷儿收了回去。

它朝姜云升低眉颔首，僵硬地做了个揖。

不得不说那红扑扑用油彩画的脸蛋，毛笔墨汁点上的空洞眼睛在白天都很吓人，更别说此刻拢在一片黑暗里，毛骨悚然的中式恐怖效果up。

姜云升尼玛的，孤鬼寡女的不太好吧这样！

判官姜~道~长~我只是来收个公务员啦~

姜云升？

他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挂在面皮上，手揣在衣兜里不动声色地翻找着什么，摸出一支烟来，“咔哒”点燃了。

符灵意坐在床沿上，无声地盯着他俩的对峙内心慌张的想哭。

符灵意妈妈啊我好像见鬼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飘悠悠的灵体泫然欲泣。

符灵意我刚20！貌美如花的年纪！就这么game over了？！

姜云升用余光瞥了一眼符灵意，她正纠结于自己如花的青春就这么“断送”了——她显然没有意识到，姜云升能跟一只收公务员的阿飘掰扯有多，不合常理。

姜云升她年龄太小了，这样的也算劳动力？

判官嗯……怎么不算呢？

姜云升灵窍未开容易走歪路，晚几年。

凭着入行的几年道行，姜云升同那混迹在人间招聘的“HR”讨价还价，虽然“入世后”灵气和能力都大不如前，他还是从“HR”那张纸糊的脸皮上看出了几分呆滞来。

判官早听西南和华北地区的同事说业务碰上这人就难成，今年的kpi咋办啊摔！

姜云升我在这地界节目起码录三个月，正好赶上七月十五，您看……

得，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用挑明，能跟地下讨价还价的不多，眼前这位算个奇葩的人才。

送走不知从哪儿来也不知道回哪儿去的“HR”，他拍拍手上的灰，伸手拽着符灵意摁回她的身体。确实，姜云升在所谓“本门业务”这方面，确实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身体骤然热起来，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符灵意方睁开了眼，缓慢地眨动。她有些迟钝，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符灵意我八字不好，老是招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符灵意小时候家里人听请来的先生说，红气养人，其实是用人气挡煞。

姜云升听见她喃喃，他弯腰摁亮床边的一盏小夜灯，暖色的光映出一小片昏黄。

气息吐在两人之间，一时有些暧昧，符灵意闭上了眼。

姜云升你是大学生吧？

符灵意昂？

符灵意被他没头没尾的句子问懵了。姜云升“噗嗤”笑出了声，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蹦。

姜云升破除封建迷信！多学新思想，争做新青年啊小姑娘！

他在身边……好像不错。

姜云升起身，想去倒上一杯温水给这小孩缓缓。谁知那小孩儿以为他要走，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只听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道了一句。

符灵意你别走啊我害怕

姜云升别怕，哥在这儿呢。

姜云升失笑，单膝跪在床边，眉眼缱绻。他将符灵意拽着她袖子的手塞进被子里去，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姜云升别害怕小灵儿，只是梦而已……只是梦……

明天醒来，你什么都不会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