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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心在他处,曲在此处

忘羡之引渡人

玄正二十五年,蓝忘机夜猎行至樊城,听闻护城墙下怪事频发,逗留数日查案,最终还百人凶尸入土为安,含光君之美名流传更胜。

——楔子

樊城是座小城,居民多是老人和幼童,城里更没有玄门世家的门户。蓝忘机刚来此地时,与修士们在后山处理魔物到天将破晓,回到城中,便有早点铺的大娘赠他们免费的黄酒解渴。

蓝忘机不擅长熬夜,虽然脸上不显,眼皮已经受生理控制紧绷起来,喝过米酒就回了客栈去歇息。他行事向来独又安静,因而没有人对此有什么意见,这小城虽然安逸,却着实没什么趣味,又离云梦江氏的驻地很近,其余修士便结伴先行去莲花坞看风景了。

他补眠时间很短,睡得也浅,未至子时,就被敲门声唤醒。客栈主人家里的小孩手里捧着一碗面,海带与豆腐漂在面汤上:“我们这儿包吃住的,都中午了,你吃点东西再睡。”

蓝忘机点头接过,汤底红红一片,是到蜀中才遇得见的口味,他本不怎么吃这种口味的东西,却冥冥中感到一股怀念——他总被这种怀念支配着,事到如今已经认清,他的身体里藏着一股理智抗衡不了的力量。这股怀念叫他坐在桌前把面吃了下去,小孩见他被辣得轻轻吸气,又去楼下翻出一杯凉水来送给他。

“辣了才刺激!”那小男孩乐呵呵的,蓝忘机被他盯着吃完了一碗面,只剩红色汤底,放下筷子,小朋友踟蹰了一下,问他:“仙人哥哥,你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除吗?”

“正后方山上的魔物已尽数除去,能保数年安宁。”蓝忘机道。

“我不是指这个。”小朋友道,之后,他告诉蓝忘机一件怪事。

樊城有一古护城墙,百年不倒,临在护城河边,城门常开,城里妇女常去河边洗衣,小孩也爱去浅水处戏水。从去年开始,就有人断断续续地在靠河侧的城墙根下发现断肢残骸,甚至人的头骨。尸骸若是顺水漂来,泡胀腐烂倒也不奇怪,可那些还有皮肉的并没有胀得多严重,反而像干尸刚入水,而且总聚集在城门处。城里的老人去看过一两次,没说发现了什么端倪,只叫居民安心,说不会有灾。

老人们不在意,小孩儿却最爱拿这事当鬼故事讲,前些天有个小朋友夜里去探,不知为何失足落水,一晚上没找到,父母都已经绝望,隔天清晨却看见他睡在城墙门口,旁边是一具已经腐烂大半的尸身。

“我总惦记这个事,”小男孩说,“你说,有救死扶伤的凶尸吗?”

蓝忘机道:“否。”

他顿了顿,又说:“除非有其操控者。”

夷陵老祖被围剿已数年,效仿者却越来越多,修习邪道之风盛行。控制凶尸杀人也就罢了,控制其救人却是极难的,一不留神还会遭到反噬。蓝忘机私下研究过,这邪道修起来步步杀机,看得他遍体生寒。

那人走得竟是这样一条血路。

他想着,对小孩说:“此事我会查清。”

蓝忘机至护城墙,正是晌午,孩童顶着烈日从他身前窜过,扑通跳进晒得暖洋洋的降水里。这樊城三面环山,一面靠水,地势险要,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他沿着墙角外侧踏水而行,脚尖点至水面,竟能不溅起水花,小孩们看得眼都直了,愣愣地给他指城门口方位。

他果真在城墙根下发现半只断臂,这残臂烂蛆遍布,腐败的肌肉下半露森森白骨,如此惨状却未见邪祟之气,当真古怪。他继续顺着河岸去寻,断肢烂骨零零碎碎,最完整的一具尸身刚顺水漂来,他还头次见到青天白日的,就有起尸敢如此大摇大摆地往城楼正门闯,提剑将其挑起,凶尸残存的邪魂已是风中残烛,连爬都难爬动。

蓝忘机趁着尸体上的残魂还未消散,赶紧问了灵,只来得及问出一个从何处来的问题,那残魂颤颤悠悠地回了河对岸一个方向,就再没有回音了。

问不了灵,就只得用摸尸体的笨办法。蓝忘机把尸身拖到岸上,这尸体像是刚从地里钻出来,浑身的土已经在河水里泡成了泥,染得衣服看不出样子,他判断已经在地下腐了两三年,在检查到腰身时,他发觉尸体的衣衫上绘有九瓣莲花。

九瓣莲花,绛紫衣袍,典雅端庄,是他见了数十年的云梦江氏家袍。

他定了定神,先是问远远看热闹的小孩们:“河对岸是何处?”

“荒山!”“坟头!”小朋友们叽叽喳喳道,“夫人庭!”

“何为夫人庭?”

年纪最大的一个答:“古时一位夫人的隐居地,闹鬼的,明明没人却能听见琴声。”

蓝忘机谢过他们,不好把尸骸弃在大街上,又去询问城里是否有过云梦江氏的外门子弟,转转悠悠打探一圈,闻城中有一位邹姓老人,儿女均是江氏外门,都已在数年前的温氏战役离牺牲。

邹老并非修道之人,却是个信神佛的,脾气古怪。蓝忘机问到地址,暂时安放尸骸后便打算前去,一瞥眼,却在城门后看见一束花,扎得粗糙,花穗金黄,亮眼得很。

蓝忘机去的路上,只觉得此事蹊跷,赶尸之法与江氏衣袍,若非今时今日,他怕要以为是尚且年轻的某人又一场恶作剧。彼时他才只等了两三年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颗心还没有凉到死去。

他敲了邹老先生的门,门前挂着一双笔力劲道的对联,看着竟有几分眼熟,十来岁的小孙儿将他请了进去,邹老年势已高,靠在摇椅上,手里拨着两枚核桃,看见他束发佩剑的打扮,打发走了儿孙,和他在院落里密谈。

院里有梧桐,这种树木在蜀中相当常见,肥大的叶片割落截截阳光。蓝忘机还没有开口,老人先问:“干什么要查这不相干的点把屁事?”

“修道,”蓝忘机说,“静心。”

“修什么道,静什么心?”

“君子之道、侠义之道。”蓝忘机说,却未能答出后半句。

他想这吴蜀之地,自己虽未来过几次,却回回都记忆犹新。从前也待过这样温馨朴实的小院,阳光照不到那里去,梧桐也生不出枝丫,还是沁人心脾。

老人看着他,摇头道:“年轻人,为情所困。”

蓝忘机不驳他,也难以承认,只说:“前辈可知那些尸骸从何而来?”

“你是仙人,比我这老头子更清楚,樊城是打仗的地方,”邹老缓缓地说,“当年那唤温氏的红衣道人大举进攻,我们这儿的修士死守城门,都是些半大娃娃,入了那仙门,结果如何你也知晓。”

“抱歉。”蓝忘机道。

“小娃娃和老头子有什么好道歉的?”邹老继续道,“运气好的,还有家人收个尸入殓,运气不好的,被温氏剁了手足,统统丢进护城河里,多出几十具碎尸烂骨并不奇怪。”

他解释得悠缓,好像血光连天的时日带来的苦楚已经随年月修复。蓝忘机咀嚼着这段话,仍是提出了疑点:“如此,怨恨沉积,起尸必成凶尸,会成大祸;我方才刚看到一具尸骸,身带泥土,并非从河底潜出,反而像渡河而来。”

他话音落下,就见老人眯着眼打量起他,从头冠到脚面细细看过,蓝忘机面色不改,片刻过后,邹老先生说:“我曾与一人有约,决不能透露其身份。”

这话像是打碎了时光,从前尘岁月中来,蓝忘机忽然预料到什么,冰冻的血液从血管中解封,开始滚烫地流淌。

果不其然,老人接道:“可我瞧你顺眼,仙家的事我不了解,你内里有几分相似,就当你是他的有缘人。”

蓝忘机几乎听见了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

“曾有一人路过此地,点睛成将,捞尸而驱。夜半时,他带一小儿行至护城墙之上,踩着那城墙轻跳,对江水吹笛。”

“那,”蓝忘机颤声道,“他去了何处?”

“携几十具残驱去了河对岸的夫人庭,”邹老说,“顺山路向上走,那是个好去处,你可以去看看。”

蓝忘机便想起了他对门口对联的熟悉来自何处——在夷陵山乱葬岗,魏婴的住处。这人写字从来胡乱挥笔,哪里写得出一副好看的门联,定是旁人赠他。

夷陵到樊城不过两炷香的路程,他带温家小孩来此透气,合情合理。

“年轻人,”老人说,“他助我们将至亲下葬,助我们免邪祟之忧,你该分得清好坏。”

蓝忘机说:“当然。”

夫人庭门前是一片菜籽花田,正是季节,金黄色漫山遍野,蝴蝶蜜蜂蜂拥而至。庭后则是一片荷花水塘,荷叶满池,荷花垂坠。

百家墓设在花田与池塘之间,浓郁芬芳盖住了血气和尸臭。蓝忘机去坟地查看,那些坟堆横七竖八,中间插着一块石头,拿利刃刻了歪歪扭扭几个字:江氏门生烈士之墓。

选在这里,估计是魏婴想到了莲花坞碧叶连天地的池塘,想让他们也能看看。驱尸的主人如今身死魂消,残留的法力也逐年消散,至今已经镇不住这些尸骸,才让他们起了尸,翻过山,渡过河,也不知是想继续守城,还是想回家人身边。

蓝忘机伸出手,在墓碑石上轻轻地抚摸。魏婴留下的法力已经太淡太淡,肉身根本无从察觉,他闭上眼,眼前便有人披散长发,头扎红绳,持自己的佩剑蹲在这荒地里,一笔一划笨拙地往石头上砍,也不知失败了几回,才雕得勉强像个样子。

那人从小奇思妙想,在课堂上言之凿凿什么凶尸相斗,恐怕渡化的法子学得真不如何。成了人人株之的夷陵老祖,反倒还做着这最基础,最良善的活,用他的邪魔外道去安抚已逝之灵。

蓝忘机又去夫人庭里间,大堂正中央摆了一只破旧古琴,琴弦断裂大半,见他进来,竟流出了一段清冷的琴声。

此间有灵,蓝忘机摆出古琴,对坐而弹,问道:“何人?”

那灵神志非凡,有条有理地拨弄琴弦:“女子姓黄,此间居民。”

蓝忘机问:“何事所困?”

“待我夫君,魂归故里。”

蓝忘机又问:“多少时日?”

琴声悠长,婉转:“百载有余。”

蓝忘机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百载春秋,魂魄未归,恐不剩残魂。”

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灵魄没有问灵不能回话,却能听见活人的声音,静默过后,那灵竟又去奏那破琴,并非问灵的答复,不成语句,乐声起起伏伏,时而浓情烈曲,时而肝肠寸断。

蓝忘机等到那乐曲结束,抚了抚琴弦,也跟着奏起曲来。

方圆百里,无一活人,唯有那人走过的路,立过的碑,再加上唯他听过的一支乐曲。

一曲终了,声泪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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