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Voice of no return

“你说不能出境是什么意思？”

　　“抱歉，艾丽妮大审判官，是圣徒的直接命令...由于深海猎人与罗德岛合作的不确定性，审判庭将对猎人们进行额外的隔离和审查，罗德岛的临时通行权限不适用于劳伦缇娜小姐。”

　　艾丽妮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目前的状况似乎还没到违背审判庭的教条也要力保劳伦缇娜的地步。

　　“没事的，小鸟。我就当是在伊比利亚公款旅游了。这不也挺好的吗？”

　　“这哪里好了！劳伦缇娜你要理解现在情况的紧迫性！恐鱼刚刚才从西南方向突入伊比利亚，两个大阵的集团军溃退下来，我哪有旅游的心思！”

　　话毕，艾丽妮才反应过来劳伦缇娜只是开了一个小玩笑。她的脸涨得通红，然后猛地扭过身子，自顾自地朝边境检查关卡的另一头走去。

　　“你别生气呀小鸟，刚成为大审判官没多长时间，你可得稳重一点，咱们随行的几位罗德岛干员可都被你吓着了...”

　　劳伦缇娜小跑着追了上来，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柔声细气，但艾丽妮听到她这毫无紧张感的声音就会冒出一股没来由的焦虑，情绪无处发泄，在她的胸中横冲直撞。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停下步子。

　　“除了深海猎人和博士的指挥部以外，大多数罗德岛干员还是按原计划离开伊比利亚，然后会安排更有经验的作战人员过来？”

　　“对啊，所以你看，这不是更方便咱们俩二人世界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但是，恐鱼大举入侵，阿戈尔如今多半已经，嗯，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艾丽妮叹了口气，最初见到劳伦缇娜的时候，她还只能仰视她优雅的面庞，但现在，她已经和自己的猎人搭档差不多高了。搭档的调戏只是惹得她脸颊微微一红。她并不避讳在劳伦缇娜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或许这次也一样。

　　“海洋离你们深海猎人越近，祂们对你们的影响也就越强，我其实，很害怕。”

　　“啊，小鸟你怎么变得这么坦率了？这么关心我？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啰嗦。总之，你别离开我身边，不是所有伊比利亚人都对阿戈尔人这么友善。”

　　艾丽妮把手伸进随身的皮包，掏出一个用防水油纸包裹好的小信封，递到劳伦缇娜面前。

　　“给，你那个十字架上次不是在作战的时候弄掉了嘛。我托人给你买了个新的...”

　　“啊呀，该不会是伊比利亚审判庭款式的吧？可我原来那个是阿戈尔风格的哦，上面还有象征海浪的波纹...”

　　“这个更好！我还特地嘱咐要选个带宝石的...”

　　看着劳伦缇娜一边温柔地揶揄自己，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将那柄镶嵌着小粒宝石的十字架戴到脖子上，艾丽妮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那对迷人的红瞳也变成了溢满星光的宝石。

　　对于艾丽妮来说，劳伦缇娜是特别的。这个“特别”不仅指她独居一档的战斗力，同时也指她这个人。艾丽妮站在她身边，没来由地就会觉得很安心，会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了依靠。也正因如此，她现在非常害怕——她是大审判官。如果伊比利亚没有其他人能挺身面对那些远超人类想象的恐怖，那就只能由她去面对。

　　到那时，作为深海猎人的“劳伦缇娜”必定会和她并肩而立。

　　“到那时，海嗣的血或许会将深海猎人拖入无尽的深渊。”

　　圣徒卡门如此教诲道。

　　“海中的猎人们以血肉之躯与邪魔战斗，不惜将自己也化为邪魔。如此壮举，值得尊重。但如果他们终将成为邪魔的一员，那最大的尊重，就是为他们送上死亡。”

　　艾丽妮怔怔看着劳伦缇娜温柔的微笑，想象着自己将佩剑插入她胸膛的那一幕——她的手开始不住颤抖。

　　“怎么了，艾丽妮？我的小鸟？你今天怎么老是发呆？”

　　“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要交给你的任务。”她低下头，沉声说道。

　　作为战力而言，劳伦缇娜无可指摘。她一个人就能轻松屠杀需要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惩戒军精锐才能抗衡的巨型恐鱼。那徒手撕下怪鱼巨大头壳的姿态令人感到战栗，同时又不失优雅。

　　所有人都在想：深海猎人们站在自己这边真是太好了。也正因如此，当大审判官艾丽妮向圣徒提出，要让劳伦缇娜尽可能远离一线的紧要任务时，审判庭内部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甚至，劳伦缇娜自己也不太能理解。

　　“小艾丽妮，你最好给我一个能接受的解释。你要知道猎杀海怪是我的职责，如果呆在伊比利亚只能让我磨洋工，我宁可立即把这儿砸个稀巴烂，结束跟陆地人的合作。”

　　但艾丽妮坚持己见。大审判官理应有自己的判断，而不是被他人的意见所左右。哪怕这些人里，有自己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人——她的决定是让劳伦缇娜呆在二线部队，避免受到海嗣的过度影响。

　　“我不需要什么保护，艾丽妮。在你第一次拿起你的小水枪朝那些死鱼脸上滋水之前，我就已经在和那些怪物肉搏了，几年，几十年，你以为我没有见过变成海嗣的同事吗？你以为我对自己的结局没有一点...”

　　劳伦缇娜很温柔，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发火，不会感到愤怒。特别是，当她感觉自己非常疼爱的人根本理解不了自己的使命，理解不了自己的心情和觉悟的时候，她简直怒火中烧。仿佛受到了某种背叛——

　　“尽管你这么说，劳伦缇娜，我还是不能同意你再前往一线，你就不要当是审判庭的任务了，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艾丽妮咬着下嘴唇，成为大审判官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重新露出这副恳求一般的神情。

　　或许，正是因为她明白劳伦缇娜有可能面对什么样的结局，才不愿自己的挚爱如此轻易地走入温和的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