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猎人的梦境

13 Hunter's dream

没有星星的夜万籁俱寂，哈珀港入港口一侧的城墙上，几粒火星转瞬即逝。一名高个子维多利亚士兵将点燃的卷烟夹在指间，嘴里吐出一口稀薄的烟雾，那烟很快扩散在维多利亚雨季的潮湿空气中，不知所踪。

　　他将烟头含在嘴里，拽了拽左肩上的背带，下意识地拍打一下身侧那把锃光瓦亮的维多利亚制式弩，远远眺望哈珀港巨大履带下方时隐时现的橘黄色亮光。那是对面在边境临时设立的伊比利亚难民营。风向正确的时候，他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若有似无的孩童啼哭。

　　如果要横穿伊比利亚与维多利亚间巨大的荒野，补给自不必说，水源是必不可少的。哈珀港选在了一个好位置，这片巨大湖区丘陵的最高点。而最近的伊比利亚城市则在隔着快一两百公里的另一个山头上。每到这个月的月初几天，两座移动城市都会在各自航线的最高点上遥遥相望，就像现在这样。

　　守门的哨兵们也从长官和接触到的难民那里多少听来了一些小道消息，比如潮水一样的海怪正在吃人这种仿佛灾难片一样的场景。和之前无数个站岗的晚上一样，高个子士兵抬起头眺望远方黑黢黢的伊比利亚城市，还是把那些疯狂而愚蠢的说法付之一笑。伊比利亚再怎么落魄，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前强国，难道虫子和章鱼还能咬烂移动城市的履带和城墙不成？

　　可是，就在片刻之后，他脑中的这些胡思乱想就连同还没燃到一半的烟蒂，一同被他抛之脑后。

　　湖区的方向，伊比利亚难民营外，一点萤火虫般的亮光正频频闪烁。

　　士兵的神经登时绷紧，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睡意干扰了他的理智。但在意识到那只萤火虫不仅不是幻觉，甚至还在朝着哈珀港一点点靠近时，他立刻抓起步话机，朝频道那头睡眼惺忪的战友大呼小叫起来。接着，他一溜小跑，指挥塔楼上的士兵把探照灯的光束射向自己看见亮光的方向。

　　距离还太远。探照灯射出的光杯水车薪，悄无声息地融化在浓重的黑暗之中，但那令人不安的亮光却仿佛能刺破这浓重的黑幕，一闪又一闪，绕过那些维多利亚士兵们在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勾勒出的小水泊，朝着维多利亚跋涉而来。

　　“说是哈珀港外面的荒野上有灯在闪...探照灯都还照不到的地方，那亮光却能清晰地射过来...”

　　拽住一个经过的城防军士兵，问清情况的风暴突击队员们在房间里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军官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开始穿戴自己的装备。

　　“你干嘛？”

　　“比大功率探照灯更远更犀利的光，有可能是源石技艺。而在伊比利亚，这种技艺制造的光只可能来自提灯。审判官的提灯。萨克斯，立即联络维多利亚王室和那三个嚣张跋扈的阿戈尔人，哈珀港可能即将接收第一名来自审判庭的重要人员。”

　　弗洛蒂娃在松软的床上睁开眼睛，将头微微朝左偏去。她的手炮和审判官提灯静静地躺在旁边的柜子上，下面还压着一套维多利亚风格的衣服。

　　屋子里寂静无声，阳光在奶白色天花板上投出金黄色的光斑。一股洋甘菊的香气将整个房间里温暖的橘色调灌入弗洛蒂娃的鼻腔，她试图活动自己的右手，一阵钻心的痛却沿着小臂攀上锁骨，惊醒了她有些倦怠的神经。

　　不知道是谁为弗洛蒂娃做了些包扎，让她捡回了一条性命，但她还没有时间在这里休息，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她用尚能活动的左手将上半身撑起，在床上强行翻了个身，挣扎着坐起来——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这样勉强自己。”

　　听到这声音，弗洛蒂娃猛地将视线投向床尾，门边那把红木制的靠背椅上正坐着一个戴黑色三角帽的高挑女子。

　　是阿戈尔——

　　她的眼神中顿时夹杂着惊愕与警惕，下意识便将手伸向柜子上的手炮，手指却在即将碰到握柄的那个瞬间僵在了空中。只是一瞬间，对方就把那本厚重的书放在了椅子上，到了她的面前，并抓住了她的手腕。

　　“放开我...阿戈尔人！”

　　“这态度真让人受伤，还好我已经习惯了。但你得答应我别动手炮。”

　　挣扎了几下，弗洛蒂娃发现这个白发阿戈尔女人的手简直像铁钳一样，只叫她动弹不得。但似乎对方也没有进一步伤害她的打算，便也皱着眉点了点头。

　　阿戈尔女子放开手，用温柔如水的声音说道：“弗洛蒂娃审判官，我已经从你的身份证件上了解你的名字了，所以也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劳伦缇娜。是深海猎人，你可以理解为海嗣的敌人。”

　　“敌人？不就是你们这些鱼人把那些怪物从海里引到了伊比利亚？还有脸在这里嬉笑？”

　　“阿戈尔人和伊比利亚人，这样的标签并不能作为你分辨敌友的依据，审判官大人。想想你审判的那些深海教徒吧，他们是哪里人？”

　　弗洛蒂娃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得看着劳伦缇娜胸前那个形制熟悉的金色十字架陷入沉默。

　　“我也有紧急的事情，弗洛蒂娃小姐，让我们开门见山。”

　　劳伦缇娜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个十字架举到了弗洛蒂娃面前。

　　“这个十字架...是伊比利亚形制的...不对，是审判庭的！你从哪里...”

　　“这就是我要说的。我只问一个问题，艾丽妮，或者说大审判官艾丽妮现在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