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Beneath the Mask

几份文件摆在维娜的办公桌上，她十指交叉，垫起自己的下颌。

　　深海猎人与风暴突击队合作的战果不可不谓斐然，但维娜还收到了另一份报告，来自与斯卡蒂三人短暂同行的另一支风暴突击队。他们提前到达了伊比利亚与维多利亚边境上的门户城市，并且传达了王的命令——

　　维娜阅读着上面的内容，表情逐渐凝重。

　　“哈珀港已经人满为患，但根据当地公爵报告的情况，我们尚未在哈珀港接收的难民中找到任意审判庭相关人士，认为他们仍在伊比利亚境内组织抵抗较为妥当。”

　　审查哈珀港内邪教人员的命令已经发下去了，对伊比利亚难民的安置也正在有序进行，另外，海怪的各种生物信息、战斗模式和战术情报也源源不断地在向维多利亚最精锐的头脑们汇集，可以说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维娜总是时不时感到背后发凉，她的脚不住地在地板上敲打起来。

　　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似乎平静的水面下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阿黛尔。”

　　“在。”

　　金色头发的德拉克女子简短应道，从一旁的小房间中快步走出。

　　“关于我们发给莱塔尼亚、拉特兰和卡西米尔的会议邀请，有消息吗？”

　　“拉特兰似乎有一些兴趣，或许是早些时候宗教信仰相通的缘故，他们说‘对伊比利亚现在遭遇的窘境表示关切’，其他两国暂时还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窘境吗——维娜苦笑一声。

　　“确认一下斯卡蒂在哪里，跟同行的风暴突击队取得联络。”

　　“明白。”

　　维多利亚的雨季持续时间很长。湿润的空气中似乎总氤氲着一股水的气味，街灯和咖啡店里的橙黄色灯光似乎尽皆染上一层缥缈的薄雾。斯卡蒂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街上淘气的男孩踩过街对面人行道上那个浅浅的水洼，不禁遐想起一个白发阿戈尔少妇牵着孩子的画面——

　　“斯卡蒂，你不想喝这个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别的店啊。”

　　“...我只是挺好奇你怎么喜欢喝这玩意。”

　　斯卡蒂皱着眉头，拍了拍手边那杯散发着香气的饮料，她始终喝不惯这种叫咖啡的东西，不能理解劳伦缇娜如此享受它的原因。相比战场上的那条“幽灵鲨”，日常生活中的劳伦缇娜要安静许多。不如说，她越靠近海洋，她就愈发变回最开始的她，娴静，优雅，慢条斯理。如果你一定要斯卡蒂在她的两种样子中选一种，当然是现在这样更好。

　　“鲨鱼，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嗯？斯卡蒂，我记得现在我们三人小队的领头人应该是你。”

　　劳伦缇娜双眼微阖，嘴唇靠近杯沿，发出吸溜一声，似乎在品味某种醇厚的匠心饮品。

　　“唔，很香。让我猜猜，是多索雷斯产的精制品。”

　　“...别装模作样了。”斯卡蒂看了看故作姿态的劳伦缇娜，又无奈地看了看小票上写着的“维多利亚经典速溶咖啡x2”，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连多索雷斯在哪儿都不知道吧。”

　　劳伦缇娜讪讪一笑，也把杯子放下，那对正视着斯卡蒂的红瞳已相比之前平添了几分理性的深邃。

　　“非要说的话，当然是斯卡蒂和二队长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了，不然还能去哪里？深海猎人的使命如此罢了。”

　　“除了这个呢？比如回阿戈尔老家去当雕塑家？”

　　“我怎么不记得你是个会开玩笑的人啊，斯卡蒂。以我现在砸东西的力道，雕塑师父可能会推荐我转行去当采石工人的，当然，前提是那里还有雕塑师父活着的话。”

　　很明显，还是劳伦缇娜比较擅长这种拐弯抹角的笑话，一个柔和的微笑在斯卡蒂脸上转瞬即逝。

　　“我们要回伊比利亚了。”

　　“...斯卡蒂，你用这么凝重的语气说出一些理所应当的事情，这才叫做装模作样。”

　　“不，我只是很好奇，劳伦缇娜，祂没道理放过任何一个深海猎人，但是我们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在那一天遭遇了什么。我和二队长都觉得是你的记忆有混乱，所以不想逼你回忆，现在要回去了，担心多少对你有些...”

　　劳伦缇娜叹了口气，整个人靠在咖啡店的软垫座椅上，她也学着斯卡蒂，把自己的视线投向窗外那盏雾蒙蒙的路灯，然后开口说道：“无论如何，总是要回去的。你有你的问题，斯卡蒂，我也有我的，但这不妨碍我们会并肩作战，也不妨碍我们血脉相连，不是吗？”

　　而且——

　　拎起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劳伦缇娜端详着坠子上镶嵌的伊比利亚产宝石。那颗剖面精细的青色宝石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斑，忽闪忽灭，如同跳动的火花，亦如她鲜红色眸子里流动的温柔。

　　干员“幽灵鲨”在罗德岛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是由伊比利亚审判庭委托的。说得更直接一点，是那位伊比利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审判官委托的。

　　“而且我必须回去。还有一个老朋友在伊比利亚等我。”

　　随着斯卡蒂的沉默，咖啡馆的玻璃外传来两声轻轻的敲打声，原本低头不语的斯卡蒂和劳伦缇娜猛地从温馨而念旧的氛围中惊醒，看到了窗外一脸冰冷的歌蕾蒂娅。两人连忙收拾起稍稍有些越界的茫然和寂寞，走到了咖啡馆的外面。

　　“里面的暖气一定很舒服。”歌蕾蒂娅的视线从下着微凉小雨的天空回到自己的猎人身上。

　　“二队长别说笑了。发生什么事了？”

　　歌蕾蒂娅严肃的表情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斯卡蒂一边在心中小声嘀咕歌蕾蒂娅是否一度思考过要加入她们，一边接过她递来的电报。

　　“维娜的情报。审判庭没有离开伊比利亚。现在返回伊比利亚或许还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劳伦缇娜的心脏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她屏住了呼吸。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前往的是哈珀港...风暴突击队还会和我们同行吗？”斯卡蒂读着纸上的内容，开始在心中规划接下来的路线。面向伊比利亚的门户城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受到袭击，深海猎人抓紧前往也不是一件坏事。

　　“以及，上次的行动中我们没有受到祂的阻碍，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或许博士的血清确实是有效的...”

　　“不必担心，斯卡蒂。确实有效。”

　　“嗯？”

　　最先斯卡蒂感到有些疑惑的点在于，歌蕾蒂娅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没那么刺耳了。接着，她惊愕的视线慢慢转到了那件高领袍子底下，二队长纤细苍白的脖颈——

　　“鳞片...缩回去了...”

　　“竟然能压制海嗣的血统，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歌蕾蒂娅的惊讶之词并不常见。

　　尽管博士的这份礼物带来了如此令人惊讶的助力，但劳伦缇娜只是一边口中喃喃，一边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似乎对接下来的行动感到万分焦虑。

　　“劳伦缇娜，你怎么了？”

　　“我刚刚不好打断你们，毕竟海嗣的情况确实比较紧急，但是我想确认的是，审判庭真的没有离开伊比利亚吗？一个人也没有吗？”

　　“......目前为止维多利亚城防军没见到任何审判庭成员。”斯卡蒂有些莫名，但还是重复读了一次信上的内容。听到这话，劳伦缇娜更是按捺不住急躁的情绪，转身便跑向三人存放行李的旅店。

　　“你这个蠢货，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不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