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Like a dog chasing cars

维多利亚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它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之一。幸运的是，它刚刚从内战中获得了新生，更加幸运的是，它迎来了一位英明的新国王。这位国王不仅自己打算与即将来临的灾厄全力对抗，还打算说服这片勾心斗角的大地与她并肩而立。

　　幸运与幸运相互交叠，哪怕只是引发蝴蝶振翅般的微小波澜，或许就能带来多一丝的转机。

　　但海中的祂们，已经容忍了阿戈尔和伊比利亚的太多幸运。

　　“斯卡蒂。”

　　“嗯？”

　　“阿戈尔是个怎样的地方？劳伦缇娜清醒的时候偶尔会和我描绘那里精妙绝伦的艺术和神乎其神的科技。这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

　　“比起陆地上的国家，阿戈尔在绝大多数领域都有着超前的建树。如果一定要给个具体的时间的话，我也说不好，可能超前一百年吧？歌蕾蒂娅或许能描述得更准确一些，要不...”

　　“没事，其实这不重要。我只是想多听你说话，想多听听你的声音。”

　　“...真希望博士您下次能直接一点。”

　　几颗冰冷的雨滴打在脸颊上，斯卡蒂睁开了眼睛。伦蒂尼姆的高档酒店楼顶是个小憩的好地方，她只是没睡在可以挡雨的屋檐下。

　　阴云在那高耸的白色城墙上蠢蠢欲动，大雨就快倾盆而下，斯卡蒂赶紧起身，走到了水池旁的小圆顶亭子里。海里没有雨，也没有凉爽的风，被淋湿对于阿戈尔人来说算得上舒适而新奇的体验，但维多利亚雨滴的味道太过陌生，斯卡蒂总感觉有些不习惯。她用手扶着额头，回味着美梦的余韵——

　　“斯卡蒂，我们什么时候去前线？不是都答应人家了吗？去干爆这些臭鱼烂虾吧！这可是复，仇，之，战。”

　　劳伦缇娜扛着叶片狰狞的圆锯，大摇大摆地从富丽堂皇的电梯中走出，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压低了声音，模仿着维娜的腔调，多少显得有些滑稽。歌蕾蒂娅则是和往常一样，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

　　“维娜不是说等她的消息吗？还要安排其他的后勤准备和协助人之类的...”

　　话刚出口，斯卡蒂便注意到了歌蕾蒂娅手中拿着的那个精致的小皮包。

　　“他们都是最精锐的战士，会完成他们自己的任务，如果需要的话，也会为你们提供协助，此外附上王室特批的通行文牒，深海猎人在维多利亚西南部所有的移动城市中拥有居留和自由行动权限，城防军有义务配合行动...”斯卡蒂喃喃读出信上的内容，又斜着眼睛数了数包里齐整的人员档案。

　　“十个人。两支暴风突击队。”

　　“能跟我们走上两回合。”歌蕾蒂娅嘶哑的声音传来。她对自己的实力总是充满自信。　　

　　“我不认为这两支小队的意义只是为了监视我们。维娜...在我的印象里不是这样的人。”斯卡蒂合上信纸，一份份看起人员履历。在看到最后一份简报时，她眯起了眼睛。

　　“你不想去，我知道。”歌蕾蒂娅走到斯卡蒂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但你必须去，但斯卡蒂必须去——她知道歌蕾蒂娅想说什么。歌蕾蒂娅已经因为那可怕的侵蚀变得沉默寡言，但她战争设计师的职位仍旧未变，哪怕，这个职位来自一个可能已经毁灭的国家。

　　“我明白，这不是为了我自己。”

　　“你不明白，这就是为了自己。”

　　这忽如其来的反驳直接将斯卡蒂接下来要说的话噎了回去。她原本已经找好了很多理由，为了那些已经牺牲的人、为了陆上世界不再重蹈覆辙、为了文明的存续...

　　但还不够。这些理由还不够。深海猎人总能活得很好，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世界毁灭。她们没有责任和义务投身于一场又一场胜算渺茫的战斗。

　　“但我们已经作出了选择。”

　　从斯卡蒂因为想为家人报仇，成为了深海猎人的那一刻起——

　　单纯的责任感会磨蚀人的感官，让人们觉得自己是在为了什么伟大而崇高的东西而奋斗。这样的寄托固然是好的，但在战场上只会成为拖累。

　　“牢记你的仇恨。牢记你失去的。”

　　梦境和过往在斯卡蒂的脑海中闪过。博士在笑，在抚摸她顺滑的银色发丝。她慵懒地靠在男人的肩头，用脸颊轻轻摩挲他的肩膀——她的双手沾上殷红的血。

　　那是梦的终结。

　　“接受现实了吗？斯卡蒂？”

　　“嗯。”

　　虎鲸猩红色的眼眸中涌起冰冷而骇人的杀意。

　　对于现在的斯卡蒂来说，这场与海洋渣滓的战争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为了任何其他目的——甚至不是为了赢。只是单纯的，要祂们血债血偿。

　　“呜哇，连眼神都变了...队长你该不会是施了什么法术吧，要是现在和这个女人对上，感觉我一定会死翘翘。”

　　劳伦缇娜在一旁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收拾收拾，该出发了。”

　　说出这句话。斯卡蒂的视线掠过侧身的歌蕾蒂娅，仿佛看见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正坐在她刚刚躺过的长椅上朝她挥手致意。

她眨了眨眼睛，确认那只不过是错觉。转过身，用手背蹭了蹭微红的眼眶。大步流星地朝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