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云之羽

长老院沿路青石铺地，幽静的路途让宫子羽心慌。

最让他惊讶的是，今夜的守卫们对自己似乎格外尊敬，每路过一个队伍，他们都齐齐行礼。此前这番待遇都是少主才能享受到的。

这让宫子羽心里忍不住有些猜测，心里说不清到底是沉重还是兴奋。

来到议事厅，此刻高台上正端坐着雪、月、花三位长老。老者们雪鬓霜髯，身姿苍劲，目带威严的光芒，俯视着来人，

　　宫子羽不敢多看，有些唯唯诺诺地停下脚步，屈身行礼：“见过三位长老……”

　　雪长老直接开门见山，“仇者入侵，执刃和少主两人陨难，按宫门家规，长老院一致决议，紧急启动‘缺席继承’，继承人为羽宫次子，宫子羽即刻即执刃位。”

　　宫子羽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父兄，真的死了？心底有什么情绪喷薄而出，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他恍惚脚步虚浮着被三名长老带进了一个密闭无窗的房间。

　　软榻前方有两个蒲团，其中一个上面正盘坐着赤露上身的宫鸿羽。

　　看起来诡异极了。

最让他心惊的是，“父亲是自杀的！”那是剖腹自尽。这么个念头立刻浮现在他的脑海。

“为，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自尽，而且还是如此骇异的自尽方式。宫子羽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莫名不敢听这件真相。

他似乎听父亲说过，当有一天他“切腹”，这不是耻辱，而是光荣！是每一个武士毕生追求的目标。

那时他不明白，现在他看着父亲苍白灰沉的痛苦脸色，但不知为何，他似乎真的看到了父亲的满足与荣幸之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流淌着父亲传下来的血液，这让他既害怕，又兴奋地颤抖。

长老们让他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下来。

　　宫子羽心知要做什么，听话地坐在父亲的尸体旁边。他能清楚地看到父亲的背后铺满刺青，那是一段经文，那些字虽与汉字有些相似，但整体来说大多不是缺一撇就是少一捺的，或者干脆宛如鬼画符一样……

但宫子羽全都认识。

大概是五岁时，他与父亲共浴，“爹爹，我来给你搓背。”

小手举着手帕绕到父亲背后，和他光洁的背部不同，父亲后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而那些字都好奇怪，他便好奇地问：“爹爹，你背上的是什么字呀？我怎么都不认识？看起来不太完整的样子。”

“这是身为宫门执刃需要背负的责任。”父亲又幽幽长叹道：“身为宫门执刃，需要记住我们出身的责任。”

彼时还小，他不知那些奇怪的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更不懂父亲说的“出身”代表什么……

　　但现在，他大概明白了，父亲大概不是这片土地上的人的后代。而是另有来历。

他有些不愿意探究宫门先祖究竟来自哪里，来到这片土地又是什么目的。

月长老拿起一碗黑色的汤药，递给宫子羽。

“子羽，把它服下。”

　　宫子羽恭敬接过汤药，闻了闻，立马脱口而出道：“醉见血？”是一种麻醉汤药。

雪长老点头。

宫子羽仰头喝下，一支香被插在香炉中，他脱去上衣，像他父亲那样半裸上身。　　

　　后背传来针刺的触觉，密密实实的，刺破他的皮肤。

　　宫子羽哪里受过这种苦，即便有麻药依旧让他痛得闷哼出声。

　　这时，雪长老低呼一声“糟了！”

月、花二位长老走来，看到宫鸿羽的后背上的经文此时竟迅速消失。

“这些刺字深至皮下，全靠气血维持显形，人死之后至多维持两个时辰就会消失。”

“事发太过突然，我们已用最快的时间将子羽找来，没想到还是……”

“现在该怎么是好？”

“没有给子羽刻完，难道，天要断我宫门传承！”

这时，宫子羽突然开口。

“その咪謹堦、了陀咪耶、ドラ夜耶、撒帛吉帝”

三位长老齐齐看向宫子羽，神色震惊。

在他们的耳里听到的是“惹浓，嘀，柔嗒，嘎，德雷雅，染浩特得特得……”

　　宫子羽微微侧头，面露骄傲地说：“父亲背上的最后两行刺字，就是这个。”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就记下了。”　　

　　雪长老接着问道：“那，这些字你居然也会读？”　　

　　宫子羽笑着点头：“是的。”　

　　“那第五行刺字是什么？”　

　　宫子羽很快回答：“罰娑蘇嚧、室皤ロ耶。”　　

　　他们只能听到他说“发噻搜，死，兜雅……”纷纷惊讶不已：“子羽，难道这些你都会读……”　

　　“父亲曾说过一遍，当时我觉得听起来很有趣，所以我就记下了。”

说着，他的声音又沉了下去，“爹一直以来教导的都是哥，哥应该会读，也都认识这些字什么意思，但是我每个字怎么读却是不知道的。”

　　三位长老已经很满意了。

月长老重心长地甚至有些警告地说：“子羽，你此前或许还不清楚刺这些秘文意味着什么、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我现在必须告诉你：经文刺完，你便终生以身守护住我宫门最大的传承之秘！

此后，为了经文安全，你不能离开旧尘山谷，往后余生只能居于此处。

另外，当有自东飘扬大海登录来的忍者来到宫门，你必须恭恭敬敬的听从吩咐，忍者是东边经特殊“忍术训练”而产生出来的世上最厉害的杀手。

当有身穿深蓝或深紫色衣服的杀手来找你，你莫要惊慌，当他递给你任务后，你要凭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见到他，你也莫要多嘴向他打听什么，切记不要向他询问身份。

此后，你便是宫门之主，是宫门与东边联系的桥梁和纽带，你要永生记住，为宫门生，为宫门死。”　　

　　宫子羽表情震惊而紧张，他有些害怕了，他只是个纨绔啊，可是，这就是父亲一直以来的责任吗？他看向父亲的尸身，眼中满是惊骇。

　　“长，长老，我父亲的死，可是因为他没有完成忍者送过来的任务？”

　　月长老一辈子谨小慎微，每次都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没想到这次却……唉，你父亲觉得都是自己的过失导致的任务失败，他对东边太忠诚了，接受不了自己竟会失败的污点，选择以死谢罪。

月长老似乎看透了宫子羽眼中的害怕，重重道：“你父亲这般死是为保住自己的脸面殉死，子羽啊，你不能害怕，你父亲虽然任务失败，但也算输得光荣。”

“以后，你要以你父亲为榜样，要学会这里的人的那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争取以后得到忍者送来的奖赏才是。”

宫子羽身躯微微颤抖，好半天才抬起面色苍白的头，死死盯着他们，“若是我任务失败，是不是为了保住宫门名声，为了得到能给宫门带来的恩惠也要像父亲那样切腹自尽。”

月长老淡淡道：“若是那日你下不去手，可以选择找你的亲友为介错人，在这项神圣的仪式中以扇子或木刀来帮你进行扇子切，也就是形式上的切腹。”

宫子羽有些讽刺道：“如此，岂不是被介错人直接斩首而死。”

“子羽你记住！在那边，这是武士道精神中的光荣赴义。如果你不想承受这种痛苦，那就永远出色的完成任务！”他又接着冷酷凉薄的补充道：“当然了，若是你实在不敢自己自尽，那就让你得亲友替你补上一刀。”

　　月长老走出长老院，吩咐道：“立刻将新执刃的继位消息传给所有的前哨据点，昭告江湖。”

“是！”

　　夜色冰凉如水，宫门一片死寂。

　　胡亥这位少主当然没有死。

他一路经历九死一生，终于来到了台州。

从军毅然决然的加入了威震倭胆，屡立战功的“戚家军”！

“戚将军，灭倭不单单要在粉碎倭寇大军，还要除去他们的间谍及杀手！我大明不知道藏有多少倭寇杀手窝点！这些间谍实为可恨，属下自旧尘山谷外的梨溪镇便遇到一件古怪可疑之事。”

“那里有一对可怜的母女，那家女子被一个自称宫门的家族聘为新娘，但婚服都不见所踪，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说是一定是“无锋”干的！”

“属下于是得知“无锋”竟是一刺客组织，他们收集各种孤儿训练成冷血刺客、杀人兵器，“无锋”在江湖中名声不好，向来什么人物都敢杀，表面看起来几百年来一直与宫门不对付。”

“无锋似乎也与宫门有特别的关系，属下查到，无锋很有可能实际上是从宫门分裂出去的，它本是宫门的“风宫”。”

“至于为何分裂，宫门在江湖中经营的形象是江湖中唯一可以独善其身伟光正的大门派，且他们在江湖中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形象，反而无锋称霸江湖多年，恶名远扬，堪称两级。”

“所以，宫门想要平稳的在江湖屹立不倒，正是需要无锋替他们在背后做一些腌臜事。”

“最让属下惊讶的是，宫门看似一江湖门派，但他们似乎与倭寇有密不可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