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冰心已碎从此恨

楚恬儿扣住卫环儿的脉门，疾行而去。

她们所去方向，恰与蒋休背道而驰，有意远避，任凭蒋休在山林中往来搜寻，也始终找不到。

这般翻山越岭，走了一夜，也不知走出了多远。楚恬儿料想蒋休再也追之不及，这才停下了脚步。

她这样半拖半拽着个大活人，奔走了一夜，也着实有些疲乏。其时天已破晓，两人置身于一处山坡上，不远处有条小溪潺潺流水，水击岩石，如鸣佩环。朝阳初升，映照的溪水灿然生辉。

楚恬儿手一挥，潜运内力，将卫环儿远远抛开，笑道：“好了，咱们在这儿歇一歇吧。那小子再聪明，想来一时也追不到这里来。”想象蒋休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中找来找去，却什么都找不到，心中一阵畅快，忍不住咯咯娇笑，极为得意。

卫环儿一时不备，受制于人，一路上不停运气冲脉挣扎，终未得脱。心中气苦，忽地内息逆转，一时无法调顺。这时被楚恬儿运力抛出，就势摔在了荒草丛中，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连揽在臂弯里的古琴，也丢在了一边。

楚恬儿并未在意她的异样，自顾自的说道：“天下男子，尽皆负心薄幸，我这么做，是不想你步我后尘，原是为了你好。尽管你现在恨我，以后你就会明白了。男人都善变，别看他现在对你百般呵护，视若珍宝，哄的你心猿意马，然后他终究还是要离开的。”她说着说着，便又自感自伤的想到了自己身上，情不自禁的咬紧了下唇，眼中流下了泪水。

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色渐转阴郁，咬牙切齿的道：“卫雪翎，都是你，他为什么离开？都是你，早晚找到你，在你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她恨恨的说着，忽地目光一转，盯在了古琴上。

卫环儿本来内息逆转，走进了岔道，一时间调不顺畅。这时见楚恬儿又笑又哭，神态怪异，心中寻思，我家主人自去喜欢云湘湖，云湘湖也喜欢我家主人，两人就该走在一起，这又关你什么事？你喜欢云湘湖，那是你一厢情愿，又能怪得了谁呢？她是少女情怀，一派天真淳朴，见楚恬儿这个样子，又觉得她甚是可怜。她这么想着心事，经脉反而渐渐顺畅了。

楚恬儿忽地上前，捡起了那张古琴，盯着卫环儿道：“你把宝贝似的带在身边，是谁送给你的？这张琴是不是卫雪翎的？”

卫环儿立时神色紧张，点了点头。随即纵身扑上，张开双臂来夺琴。

楚恬儿飞起一脚，卫环儿经脉未通，使不出力气，被踢得直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楚恬儿一手抱琴，一手抓住了琴弦，用力拉扯，胀红了脸，嘶声叫道：“卫雪翎！我要杀了你！”她对卫雪翎的恨由来以久，强练邪派武功后，性情暴戾，更是无可抑制。一通乱扯，手指指被琴弦拉破，手上鲜血淋漓，琴弦却也被她扯断了。她似浑然不觉疼痛，用力将古琴摔在地上，抬脚便踏。喀喇一声，古琴从中断裂，触动了机簧，呛地一声，琴中所藏的长剑弹飞了出来。

想那卫雪翎原是孤芳自赏，冷傲清高的性格，向来一人一剑，身无长物，也只有这张古琴时常拨弄，聊以遣怀。卫环儿千里寻主，离开正气山庄剑煞阁之时，便把这张琴带了出来。这张琴便似她的主人还在身旁，看的比自己性命都重，即使隐疾复发，生命垂危之际，她也要死死的抱着这张琴。如今眼见古琴被毁，卫环儿心中大恸，痛不欲生，浑身筋骨格格爆响。刹那间经脉俱通，一股气流从丹田直冲上来，她身子忽地平地掠起，手一抄，已把琴中长剑抓在手中。身形还未落地，一道剑光，匹练也似刺向楚恬儿胸前。

这一剑疾若流星闪电，楚恬儿毁了古琴，心中愤恨稍解，却未防她暴起拼命，身子急闪，左边袖子已给刺了个小洞。

虽说楚恬儿现在不是最佳状态，但是卫环儿的剑法之利，确乎让她为之侧目。但见卫环儿杏眼圆睁，秀眉倒竖，仿佛面对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剑化惊天寒芒，嗤嗤嗤嗤，嗤嗤嗤嗤，一道道寒芒迅若惊风，几乎不分先后。饶是楚恬儿武功剑术俱臻非常之境，竟也给逼得连连倒退，怒道：“一张破琴而已，值得你气成这样？再不知进退，休怪我剑下无情！”

卫环儿哪里理会，出剑越来越快。楚恬儿性情虽变，但尚有一灵不昧。看在蒋休面上，不欲伤她，面对这般只攻不守的疯狂打法，登时落在了下风。楚恬儿退出十几步，火气也上来了，嗔道：“好没教养，怎么说我也是蒋休的姐姐，你居然想打杀了我？好，今天我就替蒋休管教管教你。”日前她还把恩断义绝，往事已矣挂在嘴上，这时竟又摆起了姐姐的架子。

卫环儿心中最宝贝的古琴被她毁坏，怒火中烧，一剑杀了她都不解恨，哪还管她的胡言乱语，出剑越发凶猛。

楚恬儿也不再留手，运起幻魔剑法相还。她的武功原比卫环儿略胜一筹，不想卫环儿奋不顾死，一味抢攻，如同武功暴长了一般。两人斗了百十余招，居然不分胜负。

正斗到紧处，忽听脚步声响，有人大叫道：“四姐，环儿，你们果然在这儿，别打了。”正是蒋休循迹苦寻，终于找到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