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风惊动谁为高

少年心中了然，既能做未来接班人，这个壮汉冯人雄自然便是那老者的嫡亲子侄了，当下道：“如此这般，老派主又是阁下的什么人？”

冯人雄哼了一声，道：“笨蛋，当然是我爹了，别人怎么能当派里的接班人？”

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故作讶异，道：“原来是令尊，在下还以为……哈哈，原来是在下想歪了。”

冯人雄为人粗爆，却也听出少年言下讥讽取笑之意，不禁怒道：“混帐东西，老子姓冯，老派主也姓冯，咱们当然是父子关系，这有什么想歪的？你是不是傻？”

少年点头微笑，道：“是极是极，天下冯姓者何止千百，在下也是想当然尔。”

冯人雄闻言愈怒，骂道：“想当然你个大头鬼，难道天下姓冯的都是……”话到临头，终于察觉少年有意使诈，自己险些着了他道儿，亏得自己机灵，悬崖勒马，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还没等他发作，海沙派的派主，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惊起千层浪冯云奇老于世故，看出这少年人小鬼大，无论武功还是智谋，自己儿子都不是对手。再相纠缠，图自丢丑露乖，当即发话说道：“人雄，你回来！”

他是一派之主，言不轻发，自有一股威严颐指之气。纵使冯人雄心中老大不服，还是不敢真正违拗，恶狠狠的横了少年几眼，忿忿不平，一步一顿的走了回来，气鼓鼓的道：“爹，这小子古里古怪，混蛋之极，咱们可不能饶了他。”

冯云奇阴沉着脸，挥手令他退下。

那少年漫不经心的出言戏弄，心中却知这冯人雄武功着实不弱，后面的冯云奇和公孙良更加非同小可，今夜之事，恐难善了，心中一直在思忖应敌之策。

眼见对方招回了冯人雄，便知真正的劲敌就要出面了。果然，冯云奇踏上两步，手抚须髯，仰天打了个哈哈，缓缓的道：“少侠才智过人，艺业非俗，敝派上下深为钦服。但不知少侠姓甚名谁，师从何门，说出来也好让敝派为尊驾扬名立万。”

少年见他说得客气，便也不再随口说笑，面色一端，一本正经的道：“当真人不敢说假话，在下姓蒋名休，华山派不肖弟子。年少轻狂，得罪之处，还望老爷子勿怪。”说着，双手抱拳，施了一揖。

冯云奇眉头一皱，脸色微变，转头看向了那个阴气森森的公孙良，喃喃的道：“你是蒋休？华山派？”眼神中，全都是问询之意。

原来这公孙良半年前加入海沙派，屡建奇功，迳将海沙派这样的二流帮派迅速扩张，实力暴长。冯云奇老谋深算，野心勃勃，发觉此人才智过人，武功深不可测，得此大才，如获至宝，破格提升为副派主，身份尚在冯人雄这个派主亲子之上。此举派中人等多有不服，尤以冯人雄为最，屡次寻衅滋事，皆被冯云奇压伏。

此时少年报出师门姓名，华山派乃当世有名的名门正派，掌门华子风更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名剑客，冯云奇立生忌惮，难以决断，当下以目示意，问计于彼。

公孙良嘿嘿嘿一阵冷笑，迈步走上，边走边道：“江湖传闻，当年蒋文长蒋文清合称河洛双雄，行侠仗义，名满天下。可惜后来折于幽冥邪教，委实令天下英雄痛心疾首。蒋氏双雄遗有一子，流落江湖，生死不明，想不到英雄有后，今已长大成人，可喜可贺，当可慰英雄在天之灵。”他走得慢吞吞的，话却说得又快又疾，一番话说完，正好走到了少年蒋休的面前。

公孙良面带微笑，伸手来拉蒋休的手，以示友好。

蒋休听他说及身世往昔，不禁黯然伤神，叹了口气，道：“时过境迁，已经过了这么久，难得兄台还有心挂。”说着，伸手和他一握。

双手相握，蒋休忽觉如遭火炙，对方的手仿佛忽然变成了火红的烙铁，心中剧震，急运内劲相拒。

公孙良冷笑了一声，放手退开，阴恻恻的道：“无知小辈，竟敢冒充华山门下，想那蒋休早在数年前，便已死于幽冥教之手，此事人尽皆知，你又来骗谁？说，你到底是谁？受了谁的主使，竟敢来与我海沙派作对？”说到最后，他怪眼一翻，眸子里精芒闪烁，森森然宛若鬼火。

冯云奇在后面看得暗自点头，心中明白，公孙良声明蒋休早已身亡，眼前这少年假冒人名，更加不会是华山门下，便算死在这里，也只是杀了个欺世盗名的不肖之徒。冯云奇知道公孙良有一手独门绝技，叫做五毒蚀骨手，掌蕴奇毒，便是自己，也未必能接得住。何况这少年毫无戒备之下，只这么一握，纵有再大的本事，一条命也已没了九成九。

冯少雄却颇为不乐，气哼哼着嘟囔道：“邪门外道，只会鬼鬼祟祟的暗算于人。”

蒋休吃了这下毒手，登觉半条手臂麻木不仁，知道对方手上毒功甚是厉害，急运真气护住手臂经脉，防止毒素上升。他年纪虽轻，却也经历了不少世途艰险，心知今夜之事，已是险到了极处，当下冷笑道：“卑鄙无耻，暗箭伤人，看来是摆明了要我的命了。”

公孙良嘿嘿冷笑，道：“月黑风高杀人夜，小子，你伤了我们那么多兄弟，还想着能做个善了吗？”

天上的明月似乎也惊于这阴森的杀意，悄然隐在了浮云之后。一阵冷风嗖然掠过，冷寞的气息越发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