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马踏黄沙明月夜

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

宋·辛弃疾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月朗星稀，朔风吹起阵阵黄沙。

一人，一剑，青鬃马。

马踏黄沙，发出特特特，特特特沉闷的蹄声。

越走越荒芜，杀伐气已现。

前方不远，等着他的不过是一场生死决杀。

他年纪不大，看样子顶多二十来岁，却已是一脸的沧桑风霜。

月影徐升，乘马漫游，悄然已至乌江滩头。

马上少年乘客勒马悄立，从腰间抽出一只竹笛，放在唇边，吹出一声悠远清绝的笛音。

此笛音似鹤鸣，如龙吟，划破夜空，直冲九霄。

笛音未绝，异声又起，“嘻嘻嘻嘻，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好大的胆子，居然还真敢来！”夤夜之间，这一片狂笑与笛音交相呼应，真若魔嚎鬼哭，邪异，让人毛骨悚然。

马上少年冷哼一声，将竹笛插回腰间，勒住缰绳，冷然道：“君子坦荡荡，岂惧鸡鸣狗盗之鼠辈？我既已至，各位还不现身？鬼鬼祟祟的好不招人笑话。”

他语音未歇，月光之下，倏地出现三条人影。

也不知这三人躲在哪里，就这么一下子突然出现。少年还不怎样，坐下那匹马却吓了一跳，忽律律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然后后退了几步。

少年手抚马首，温言抚慰道：“莫怕，莫怕，几个小毛贼罢了。”口中说着，眼睛却在打量着面前这三个家伙。

青鬃马打了个响鼻，似乎犹自不能宁定。

月光之下，只见这三人都是一色海蓝长袍。左首这人形容枯槁干瘦，双目深陷眶中，开合间精芒闪动，仿佛深夜中的幽灵一般；右首却是个面皮黝黑的精壮汉子，五短身材，站在那里稳若磐石，显见得武功根基十分坚实。

这少年岁数虽轻，见识却是不凡。只一搭眼，便看出这两人武功非凡，皆是劲敌。尤其是左首那个枯瘦汉子，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邪气。站在中间的，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者，高大魁伟，一部花白胡子，神态间颇俱威严。

十余天来，这少年与海沙派纠缠，大小打了七场，先后会过海沙派二十几名好手。其中有几人还是什么堂主，武功却都未臻一流之境，看势头远不及眼前这三人。少年满脸的不在乎，心中着实暗自戒备。

只听左首一人阴恻恻的道：“相好的，爷们恭候你多时了，还不下来回话？”这人说话老气横秋，嗓音低沉沙哑，说得极快，却又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可见内功很有根基。

少年呵呵一笑，伸手在马背轻轻一按，翩然跃下马来，道：“明月如镜，如许良宵，实在不宜交恶动粗，在下应约而来，大家有话都好说的。”他言语斯文，双眼望天，似乎全没将这三个对头放在心上。

那粗壮汉子脾气爆燥，见他年纪轻轻，如此无礼，便已按捺不住，粗声粗气的喝道：“好小子你好大胆，这阵子你伤了我们不少兄弟，今天就和你算个总帐！”说着，身形一晃，纵身跃到少年近前，劈胸就是一拳。

他这一拳招式不奇，但势沉力猛，破空生风，却也不好抵挡。那少年文文弱弱，却微微一笑，不识好歹的不闪不避，手掌轻拍，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拳。壮汉拳锋刚劲，五丁开山，几可开碑裂石，不料打在少年的手掌上，只觉绵绵软软，仿佛打在了空处，全不受力。瞬息之间，壮汉方觉惊诧，忽地一股大力，扑天盖地般疾涌而至。壮汉一身外门硬功，根基扎得极为牢固，当下马步一沉，运力相抗。

那少年本待乘他前力已失，后力未至之际，运用内家掌力将他推开。不料这壮汉武功非凡，竟然仍能以刚猛之力硬抗。少年暗暗佩服，不愿与之硬拼，掌力陡收。手掌翻了个小圈，啪地一记，拍在壮汉小臂上。身形飘然退开五尺，笑道：“兄台恁般粗鲁，便要动粗，也不妨先道个万儿啊。”

这时月挂中天，水银般的月光照在少年身上，微笑斜睨，神色清冷，越发显得浊然出尘，潇洒不羁。

那壮汉吃了他一掌，虽无大碍，却也是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心中爆怒，不过想想动手之前，不通名报姓，的确不够光明，有点不合江湖规矩。当下强忍着气，恶声恶气的道：“好！算你有理，你好好听着，今天让你死个明白。那位相貌堂堂的长者，便是咱们海沙派的总派主，江湖人称惊起千层浪的冯云奇冯老爷子。”说着，向那个神态威严的老者抱拳一躬。

那少年点了点头，笑道：“一派之主，的确有点派头。”

壮汉道：“那是当然。”顿了顿，又道：“冯老爷子旁边那个家伙，像鬼一样的叫做公孙良，有个绰号，人称幽魂鬼手，暂时是派中的副派主。”言辞间对那一身邪气的公孙良甚为不恭，也不知他们之间有甚嫌隙。

这三人之中，少年对这公孙良最为忌惮，至于眼前这壮汉，武功纵强，但为人急燥冲动，并不足惧，当下笑道：“原来贵派的派主副派主都亲自出马了，在下倍感荣幸。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在派中又是何等身份？”

壮汉胸脯一挺，大声道：“老子姓冯名人雄，乃是海沙派的未来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