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4

屋内破败，能做休息的地方都让宁采臣一个人占了，宁采臣原想把自己的稻草床铺让给素锦，又怕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睡了他这男人睡过的地方不好，犹豫起来支支吾吾。

素锦宁公子不必为难…呃……

不等素锦推辞，这荒凉之地的破庙里，又迎来了一位客人，一身白衣绮丽娇娇弱弱地踏这云步进来。

待这位白衣小娘子一抬头，素锦看清她的容貌，就当场倒吸一口凉气！

素锦白浅？！！！

聂小倩啊？

聂小倩奉树妖姥姥之命来引诱宁采臣取他魂魄，却没想到屋内竟然还有别人，见了她仿佛还认错了人，一时怔愣。

宁采臣左顾右看，问道：

宁采臣两位姑娘认识？

聂小倩怯怯摇头。

聂小倩不，我不认识。

聂小倩小女子姓聂，名小倩，不是什么白浅，想是这位姑娘认错了人。

素锦……

素锦也不过是乍一看见这张熟悉的绝色容貌一时惊住了，待一冷静，暗中查探，便察觉出了眼前这个小美人身上鬼气满溢，绝不可能是那位青丘女君，哪怕是当初的凡人素素，灵魂都是纯净无暇的。

素锦抱歉，是光线太暗，我一时看差了，聂姑娘长得有些像我一个…故人。

聂小倩不要紧不要紧…

因还有旁人在，树妖姥姥给的任务倒是不好实施了，聂小倩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她从不想害人，只是身不由己，与她而言也只能是少害一个是一个。

于是屋内一人一鬼一仙再次互换姓名，随后一同坐下。

宁采臣一个男的，坐在两个罕见的大美人面前，不好随意说话唐突佳人，素锦有心打探兰若寺的内情，便主动挑起话题：

素锦我观聂姑娘打扮，并非江湖中人，应该是位富家小姐才是，怎的会同我一样，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这一下就把小美人问倒了。

聂小倩年仅十七岁便被人害死，抛于荒野魂魄无依最终落入树妖姥姥之手，姥姥只教她如何引诱那些见了美色就走不动道的男人，却没教她如何同女人撒谎，美色无用，她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聂小倩这…我……

明明此时在她的认知里，她是鬼，另外两个是人，可心虚之下她竟怕起人来，喏喏不敢言的样子，素锦都觉得有几分可爱。

宁采臣想是与家人走散了，莫不是姑娘和家人在路途中碰上了劫道的？

聂小倩是，是的呢！

宁采臣姑娘莫要害怕，明日小生便陪同姑娘进城告官，想来定能抓到贼人，再不济，也能替姑娘找到家人。

聂小倩……好。

素锦……

素锦简直无语，聂小倩心虚得如此明显，宁采臣却赤子之心信以为真，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这小美人，比凡人素素还单蠢些，一点也不像个索人性命的恶鬼，既然她不是，那么定是受制于人了，不必多想，幕后操控之人八成就是那院中成了精的树妖。

素锦既已打定了主意要收拾了树妖，就只等待时机，聂小倩这样的女鬼，树妖必定不止控制着一个，总要先探清底细才好动手。

加之她看这小美人如此单纯，想来死时年纪还小，却被树妖控制来做这样害人的勾当，也是可怜。若有可能，问清了树妖控制她的法门，叫她脱离控制自去投胎，到时候哪怕功过是非台判定她有罪要赎，也不过一世坎坷，往后总还有些盼头。

她这么想着，一旁的宁采臣和聂小倩已经彼此交代完自己的家里情况了，宁采臣是有一说一，家里只得一个老母亲，他此番是进京赶考，又因为京城里住宿太贵，他囊中羞涩才寻了这附近山头的破庙来住。

这些聂小倩其实很清楚，以往来这里借宿的书生，大多都是这样的情况。至于她自己的身世她是不记得的，便只顺着素锦说的富家小姐，以及宁采臣猜测的路遇劫匪来说，自然是漏洞百出，但宁采臣信了，素锦也没拆穿她。

聂小倩公子明日真的要带我进城里寻家人吗？

宁采臣这是自然，男人大丈夫说话算话，况且你一个弱女子与家人失散，我若是不帮你，把你丢在荒郊野岭自生自灭，那和害你也没什么不同了。

宁采臣这话全然出自肺腑，话一说完，在场只有素锦能看他背后功德金光一闪，如此深厚的功德，竟然还是个罕见的十世善人，素锦觉得有趣，便也插了一嘴问道：

素锦偌大京城，寻人如同大海捞针，若是一两日找不到呢，岂不是耽误公子备考？

宁采臣我辈读书科考，是为了匡扶正义，若是为了赶考就见死不救，本末倒置，往后就算高中做了堂上的大人，多半也是庸庸碌碌无所作为，倒不如不考的好。

聂小倩忍不住也接着问：

聂小倩若是永远都找不到呢？

宁采臣姑娘先不要悲观，倘若真找不见，那我就带你回家，总不会叫你流落街头无所依靠的。

聂小倩带回家啊…

从前也有许多男人这么对他说过，说是跟了他们做个侍妾，总比死在外头要好得多。倒是实话，只是聂小倩心里略略有些失望。

宁采臣嗯，我让母亲认你为义女，我母亲最是善良，会答应的，到时你我兄妹相称，如此也于姑娘清誉无碍。

聂小倩…兄妹？

宁采臣嗯！

聂小倩公子，你是个好人。

聂小倩内疚地低下头。

宁采臣不过是尽我所能罢了，只是小生家中贫寒，姑娘从前的富足生活，小生怕是给不了你。

聂小倩不要紧的。

聂小倩这样已经很好了。

若是能做个平凡人，每日粗茶淡饭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惜，她不能真如宁采臣所说跟他回家。

即便如此，也断断不能再害了他。

这不是聂小倩第一次有对姥姥阳奉阴违的念头，却是第一次，真正有了这样做的勇气。

素锦看在眼里，决定就从聂小倩入手，也算是给她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