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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燕番外·走马去兰台,灯火连天阔 03

新还珠格格之桂堂春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皇上第二天一早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边等着上朝的臣子们都列好了队,小桂子手都准备抽鞭子喊上朝了却见皇上不知道看了谁的手书,蹭的就从龙椅上站起来往后宫走,然后撞开了永和宫的大门。

大阿哥和二阿哥都还没起,唯独一夜没睡的临安公主听见了响声,呆呆的看着带着晨风一路跑过来气喘吁吁的皇上——阿玛……

等到皇后娘娘得了消息匆匆起床赶到永和宫来的时候见到就是正站在地下眉来眼去的三姐弟和盯着女儿一言不发却好像已经气得冒烟的皇上——这样的场景其实算不上陌生,自从陆霁舟莫名其妙闯入这个家以后经常有如此啼笑皆非的场景,所以娘娘想当然的以为又是皇上吃得不知道哪门子自家女婿的醋,顿觉小桂子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打了个哈欠坐到了皇上身边,靠在他肩上闭目眼神,声音也懒懒散散的,“你大早起的又发什么疯,人姑娘愿意,你管那么多——

“都打算当哑巴?”

“还是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

“或者你们觉得——你俩脸上的伤能瞒住,你满脸的泪痕能瞒住,朕这个皇帝是白当的,眼皮子底下有人欺负自己闺女都不知道!”

他啪的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吓得正打哈欠的娘娘嘴张到一半又闭上,挺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看着老老实实排排站等着挨训的兄弟俩,和眼眶通红的女儿。

“窈

“你不都知道了吗?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哭得嗓子都哑了,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一头乌发胡乱的散在白色的中衣上,哪有往日半分张扬明媚的小公主样,只有这幅宁可眼眶都憋的猩红也不肯落一滴泪都倔强模样,依稀有几分往日刁蛮任性的风采。

“有什么可说的?

这就是我想问你的。窈窈,你就没什么想和阿玛说的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打算把自己闷在屋里哭一声不吭吗?!”

他越说越气,背着手来回走着把陆霁舟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了一个遍,皇后娘娘终于也反应过来——醉春风?他去了醉春风?!

“我看了柳青的信气都要气疯了想着谁敢欺负我闺女去,谁知道你们姐弟仨倒是同仇敌忾,连声大气都不敢出!还想着瞒我,那醉春风再大也是柳家的产业,也是大清的东西!

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公主,那朕这皇帝不如让给他坐,大清也跟他姓陆吧!”

“察里图,马上去给朕把陆霁舟绑过来!”

“不,直接打入天牢,明日处”

“阿玛!”

一直被娘娘搂着的公主突然扯住了皇上的袖子,难过的摇了摇头,“阿玛,他是新科探花,杀了他会引起舆论轩然大波的。”

“引起什么舆论?他难道不该死吗?”

皇后娘娘一甩袖子,抓着女儿的肩膀想把她晃个清醒,“他敢这样对当朝”

“他该死,可是外人不知道,大家只知道陆霁舟是新科探花,只知道当初皇额娘想指婚,只知道他拒了婚被耽搁在京城这么久然后突然又被杀了……只会觉得,临安公主求婚不得,恼羞成怒。”

大阿哥十分的冷静,把公主的顾虑和未来的舆论走向都道了个明白,可二阿哥却没想那么多,“那就告诉大家啊,让大家看看,陆霁舟究竟是个什么人!始乱终弃的小人,杀他一百次都不为过!”

“昭昭,始乱终弃这一条,连他一条命都要不得。”

哥哥耐心的和弟弟解释着,“未有婚约,不过是相逢一场而已,陆霁舟也没有娶妻纳妾,不过是逛了「醉春风」而已。那「醉春风」明面是个雅舍,我朝官员们都常去都地方……探花郎与烟花艺妓这事传到民间,他也要落得一个‘风流才子’的名声……更何况,如果民间再知道他和长姐这档子事,只怕茶馆里这一年演得都是长公主与探花郎的折子戏了。”

他说的其实都是事实,二阿哥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大概也觉得憋屈,哼的一声别过去脸,“知道你喜欢人家做的文章,那也不能这么替他说话吧,他伤害的可是姐姐!”

“我……”

“迢迢说的没错。”公主苦笑着看着两个弟弟叹了口气,“男人三妻四妾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正常的,才子流连烟花柳巷有那么一两个红颜知己露水情缘更是正常的。反而是我,贵为公主却与外男相爱,才是不守规矩的那一个。阿玛本身就因为不设后宫的事情被骂了这么久,但那毕竟是咱们家自己的事,但如果还要手伸到臣子身上,还要管他们三妻四妾的话……那可就不是被骂两句,被催两声的事了。”

“我是公主,我不能既丢了公主的颜面,又把阿玛和额娘置于火上烤。”

公主无奈的低下了头,即使她那天把陆霁舟怼了回去,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没办法,世道总是对男人宽容,却对女人苛刻至极。

她难过的抹了下泪水,皇后娘娘心疼的握着她的手,“又胡说什么,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去,阿玛和额娘用不着你”

“窈窈,你说的对,你是公主。”

一直听着这三姐弟你来我往沉默的皇上突然开口,蹲下身子与女儿平视,“可公主不仅是皇室的公主,不仅代表着皇家的颜面,更应该为天下女人之典范。”

“这件事情,做错的不是你,荒唐不经的也不是你,刻薄寡恩多情的人更不是你!若你没错,若是公主受了委屈却都要因为那些所谓的规矩和所谓的名声而不敢言语,那其他姑娘呢?谁还敢说?岂不是被欺负的更狠吗!”

“阿玛,我……”

“你打小就爱看折子戏,那秦香莲和王宝钏的故事应该都听过吧?可见古往今来,负心薄情的男人多了去了,被始乱终弃的女人也多了去了,忍气吞声的更不知道有多少……所以窈窈,你记住,你既然是公主,那么别的姑娘不敢做的事情你要敢做,别的姑娘不敢说的话你也要敢说!”

“你要让他们明白,口头承诺也要算得数,山盟海誓不是什么气氛的调剂品,伤了姑娘心,也得付出代价!”

他说完这句站了起来,转身对着一只侯在门口的察里图喊,“传朕的旨意,陆霁舟以”

“阿玛”

公主还是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但似乎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低着头不敢看他“您说的都对,陆霁舟该罚,我也不该忍气吞声,我应该让世人都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应该让那些男人瞧瞧,女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但是无论如何,他罪不至死。”

她眼里已经噙了泪,不知是委屈还是担忧,“他罪不至死,他满腔的才学是真的,他的那些经韬伟略也是真的,就像元稹多情但你不能说他的‘曾经沧海难为水’不真,苏轼两妻一妾你也不能说他对发妻的感情不深,更不能否认他们的才思与能力了……迢迢说的对,我们不过相逢一场,他骗了我的心,我也没对他坦诚过,彼此之间有亏有欠,但不至于牵扯上人命。

他应该付出代价,但不止于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所以呢,你想怎么处置陆霁舟?”

“照常授官,敲锣打鼓把他送走,但是官授到荒僻的岭南去,让他被虫子咬蚊子叮去!”

她说起蛮话来像个小孩子一样,皇上和娘娘对视一眼都不再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即使再恨再气,也说不出多么恶毒的诅咒的话来,也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的。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皇上叹了口气说这就去拟旨,可我看的明白,我把小顺子叫过来不是要笔墨,而是要他去寻刑部尚书萧国舅。

“让萧尚书马上去查查陆家这些年的往来行事,陆家不是世家大族吗?百年望族谁家能没什么事,给朕查个底朝天,按照大清律例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姑娘心疼陆霁舟他动不得,但是堂堂一国之君,名正言顺的让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的法子……却多的很。

若陆霁舟真是个能干的,那就自己一刀一枪从岭南拼出来再把陆家振兴。若是不能……那就是只会读死书的呆子,一辈子老死边疆就那样吧。

但这些公主和阿哥们都不知道,大阿哥还好,二阿哥大概是被气着了,闷闷不乐的坐在门槛踢着石子生闷气,大阿哥陪着他坐了一会大概是不习惯这么沉默的弟弟,撞了撞他肩膀,“还生气呢?你放心,陆霁舟日子好过不了。”

“皇阿玛嘴上答应的好,但内地里,肯定不会让他舒服的。”

他这些年一直被皇上带在身边亲自教养,所以知道这位面上总是温文尔雅的皇阿玛手段其实雷厉风行的很,眼睛里面揉不得半点沙子,也绝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主儿,盛世帝王莫说玩阴谋诡计,就是名正言顺的招数都能把人斗个半死,更何况是招惹了自家姑娘的陆霁舟。

“你高兴一点嘛,长姐虽然现在伤心,可到底没成婚,总比以后再发现他是什么人好……而且,你不是天天念叨你的图哥嘛,这下子你图哥估计有机会了!”

他故意说着俏皮话,可二阿哥却没半点高兴的样子,托着腮看向那边紧闭的房门,“可是姐姐喜欢他。”

“啊?”

“我说,我真希望陆霁舟是个好人……甚至,我真希望陆霁舟早就知道姐姐是公主。”

“如果他知道的话,不会因为外边的风言风语和姐姐吵架,更不敢做这些事……管他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迫的,就算是他心里再三心二意他也不敢表现出来,他一定会哄着姐姐,对姐姐言听计从始终如一一辈子。”

二阿哥很少会这样正经的说话,他一概都是大家的开心果,总爱说些俏皮话或者做出点张扬的事情惹得大家笑一场,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抱着腿耷拉着脑袋,“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只要结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吗?”

“可世间的事情总是因缘际会许多的巧合,他偏偏就是爱上了公主,又偏偏不知道自己爱的是公主。”

二阿哥一副龙场悟道的感觉说着高深莫测的大道理,大阿哥却摇了摇头,“不是巧合”

“啊?”

“昭昭,世间的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从没有巧合。”

“就比如,以陆霁舟的聪明,他不该猜不出姐姐是公主的。毕竟, 他和姐姐的第一次相见,姐姐穿了身小太监的衣服,他只要留意了,就会发现后来会宾楼遇见的那位公子好像几日前曾见过,再一联想便该知道能在殿试上穿着太监服张牙舞爪的会是谁……后来他入宫赴宴,也见过阿图哥,只要他留意了那个站在皇阿玛身边的侍卫和后来去京郊寻妹妹的萧家哥哥长得特别像,就也应该能猜出来眼前的这个同样画着梅花妆的姑娘不是什么窈娘,而是名动天下的临安公主。这些事情其实他都能猜到,可他没看见这些不是因为凑巧,而是因为他的性子,他骄傲的性子,不会让他看见。

他是世家公子,是春风得意的探花郎,目光从不会给那些伺候人的小太监和小侍卫们一分一毫。

所以,这一切不是巧合,他和姐姐走到今天,也不是巧合。”

富贵温柔乡里长大的风流才子,见的是齐人之福,听的是三妻四妾,他从来就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意识,怎么能给姐姐想要的唯一呢?

大阿哥看着弟弟,二阿哥恍然大悟,像是看神明一样崇拜的看着哥哥,“哥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啊?舅舅教你的吗?我还以为舅舅只会武呢!”

其实这些都是皇上教的外加他自己悟的,但一向把国舅爷好像才当亲爹一样的大阿哥当然把夸一下自家阿爹,天花乱坠的引经据典的说了一堆后二阿哥唔了一声,“那我能理解你为啥喜欢舅舅不喜欢阿玛了”

“……我没不喜欢他”

大阿哥否认的很快,但依旧别别扭扭的,二阿哥明显不信,坐到他身边撑着脑袋看墙上挂着的一把剑,“我也更喜欢舅舅,舅舅那把长剑好好看,特别是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提着剑,那才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不像阿玛,整天就抱着个折子往榻子上一卧,稍微走远两步就要乘撵,在养心殿一坐就是一天,张口闭口之乎者也的无聊的很!

还瘦!看着就弱不惊风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额娘打他都不还手!”

皇上因为政务的原因多住在养心殿,又嫌来回麻烦所以让皇后娘娘也搬了过去,永和宫便给了三位小主子住,晚上的时候会过来一起吃饭,白天忙起来几乎是不怎么见人影的,所以二阿哥也丝毫不怕被抓包,絮絮叨叨的念叨着皇上的坏话,我在一旁一边打络子一边忍不住想笑,皇上是瘦,但他从小就瘦,而且也不是那种清瘦吧?

“乾隆三十二年秋,帝直入缅甸城破之。又三年,亲征准噶尔生擒策零汗。三十九年两月间,连平宫城皇后动乱并抚安蒙古,毕其功于一役,开盛世百年之太平也。”

“啥?”

二阿哥最烦这些‘之乎者也’的文言文,大阿哥忘了他弟弟的文化水平,颇有几分无奈的瞪了他一眼,“我是说,你口中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曾安西南,灭西北,平宫乱,开太平。若是我大清谁担的起‘第一巴图鲁’这样的称谓,皇阿玛称第二,那便无人敢称第一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正想着再教育一下弟弟的时候突然瞥见他眼睛里的揶揄,顿觉他又上了当。

他就说二阿哥这样平日‘阿玛长阿玛短’恨不得把他的皇阿玛捧到天上去一个烤兔子都能让他记不知道多少年逢谁跟谁说的主儿怎么会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的父亲大人不行呢,原来在这等着他呢。他说这么一番话就是想告诉他,承认敬仰自己的父亲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和自己别劲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

大阿哥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态度明显亲近了许多,性子也活泼了些,吃饭的时候也不是一直沉默了而是时不时会搭几句话,但是沉默的成了公主。

她近日来总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皇上想让她散散心一会问她去不去圆明园一会又问她要不要去紫薇格格或者晴格格府上住几日,只是她太过心不在焉,在幽幽谷跑马差点从马上滚下来幸而阿图身手利落,在会宾楼又喝的酩酊大醉差点出事,最后被阿图背回来的时候皇上叹了口气,对着我苦笑,“姑姑多看顾着她些,还是在宫里安安生生的养着吧。”

于是我寸步不离的陪着她,看着她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窗外,“那些话本子都是骗人的,什么爱情,什么郎才女貌,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都是假的。爱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我把她搂在怀里,“公主还不到二十岁,人生还长着呢,怎么能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世上好男人多的是呢!”

“多吗?那姑姑怎么这辈子没嫁人?”她嘟着嘴趴在桌子上,“好男人其实很少很少,男人生来就是三心二意的,那些穷苦人家一夫一妻是因为养不起那么多人,而那些王公贵族,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就那还是明媒正娶的,还有没进门的呢。

像我额娘那样幸运的太少了……可我怎么就不能像额娘那样幸运呢?”

这话其实皇后娘娘也和我说过,公主骂陆霁舟的时候有多冷静,回来就有多崩溃,娘娘听着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的压抑的哭声也跟着生气,“真是天杀的陆霁舟,惹得我们家窈窈这么伤心!”

她气得恨不得要拿刀去把人砍了,可我到没那么生气,不是不心疼公主,而是因为我看习惯了。

这么多年里,我早就看惯了多情而薄情的男人,我相信陆霁舟当初惊鸿一瞥动了情是真的,拒婚公主想要和眼前这位萧姑娘相守一生也是真心的,可他后来变了心也是真的……又或许他没变心,他只是觉得男人都是这样的,一场金风玉露的良缘,一段两小无猜的感情,并不影响他们追求齐人之福。不然乾隆皇上,也不会一边说着自己多爱孝贤皇后,一边还是照样把她的宫女收入了后宫,一边又去招惹了紫薇格格的娘……

皇后娘娘还是见的太少啊。

“娘娘,这世上大多数人的婚姻都是不幸的。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是薄情的,皇上这样的,不好找。”

“我知道”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世上的男人大多薄情,可是我总觉得窈窈就是那个例外,也会和我一样遇见一个唯一……甚至我有时候都想,不如把我这份运气给她,哪怕让我下辈子遇人不淑,也想给她求一个如意郎君。”

我听到这话时吓了一跳,心想要是皇上知道娘娘下辈子打算不遇到他是不是得发疯,可转念一想,只怕在皇上心里,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愿意用和娘娘下辈子的相遇换一场女儿今生的圆满。

“所以姑姑你说,是不是我求的太多了呀?”

她低着头看向一边,“像我阿玛那样的人太少了,我不该用那样的标准去要求别人,我”

“那陆霁舟真这么说的?”

公主的话被外间娘娘的惊呼打断,我看得出来,哪怕她这些天骂了好多遍陆霁舟,可听见他的名字还是没办法不动声色,那两只耳朵好像竖起来一样,听着紫薇格格称是,“尔康和我说的还能有假?他说永琪那旨意一宣,士子们差点就要闹起来,但陆霁舟说是他自己殿前失仪做错了事,把错都揽了下来,还说从前的指婚都是无稽之谈,没提到窈窈半点不是……其实他也不是个多坏的孩子,我瞧着他对窈窈也是有几分真感情在的,只是男人嘛都是多情,从小到大也没人和他说过什么一夫一妻的概念,若他真是个能一心一意的,与窈窈未尝不是良配。

阿图是我们福家的孩子,可窈窈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更希望她能找到一个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喜欢的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小燕子,你我都是过来人,都知道初见那一眼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所以”

公主只听到这里便扭头就走,我追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盯着她的表情,然后听见她问——他什么时候去岭南?

她问了小桂子小顺子,又问了紫苏,不敢去问长辈又把幼幼拉过来盘问了一通,最后盯着自己的两个弟弟,“你俩谁去帮我打听下?”

“用着那么费劲吗?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不成?”

皇上和皇后并肩走了进来,娘娘性子急已经跑到了女儿跟前,“你管他什么时候走干什么?他爱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你不会想去送他吧?萧窈我可告诉你,别想那些”

“我没有,我就是想告诉他,伤害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想看着他那股子傲劲能变成什么样,我想看看他”

“他变成什么样都和你没关系!”

皇上急忙打断,“窈窈,你忘了这个人不行吗?就当不认识他不行吗?就当做了一场梦,他是死是活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你这时候恨也好,痛也罢,说白了不就还是在乎吗?更何况,谁又能说得清,这份恨里面,有没有夹杂着爱,又有几分呢?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皇阿玛的无奈,明知道对方不是良配,却偏偏自家孩子陷入深渊中不可自拔,打不得骂不得,又不想这么放任了将来真的见她吃亏……最后只好长叹一口气,“传朕旨意,临安公主禁足永和宫,未得朕的许可,不可踏出宫门半步!”

他头一次禁了女儿的足,一屋子人都吓了一跳,唯有父女俩彼此对视着,“等到陆霁舟出了京,你爱上哪我都不管。”

所以到最后我们都不知道陆霁舟到底什么时候离开的京城,那几天虽然公主被禁足,但永和宫却是门庭若市,两位格格带着孩子见天儿的来,元元姑娘婚期将近也常常往宫里跑,二阿哥更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想讨得姐姐一个笑脸,最后又挫败的嘟着嘴——我又不是傻子,你这笑比哭还难看呢!

“就你这叽叽喳喳的,你姐没被你烦死就不错了,还笑呢!”

皇后娘娘把儿子从地上提溜了起来,让他赶紧去洗洗那满身的汗,然后搂住了强颜欢笑的公主,“再不高兴可不许了啊,为着一个男人,咱们临安公主就成这样啦?”

她故意要逗女儿笑,可公主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手紧紧的攥着娘娘的袖子,“我知道不该,我知道我不该为了他让这么多爱我的人担心……可是额娘,我忘不了……无论怎么说,我还是忘不了我们曾经那些短暂的美好。他曾经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再好那也是曾经!”

“我”

“窈窈,,你不是听过你玛嬷的故事吗?她为了一个男人,为了那么一场初遇的悸动,放弃了那么多,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呢?”

“你应该也知道你晴姑姑的故事吧,她为了你舅舅,也等了十年,可不也什么都没等来?完颜姑父你也是经常见的,难道就不好吗?难道就比你舅舅差了吗?你为什么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我没有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可是额娘,我一时半会忘不了呀。我能逼着自己不去见他,能逼着自己放下他,可我不能逼着自己现在就彻底的忘了他啊……而且,您说的对,晴儿姑姑等了十年,可若十年后她嫁给了舅舅,就一定比现在过得差吗?不说别人,就是额娘您,阿玛不也有一个爱的死去活来的还珠格格在先吗?可他依然爱您呀!”

“爱的死去活来的还珠格格?”

小燕子这才知道,原来窈窈也不知道这回事,她只知道额娘本姓萧,却不知道她其实就是那个民间传闻颇多的还珠格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既然你说还珠格格,那额娘就和你讲讲还珠格格的故事。”

“……”

“所以窈窈你明白了吗?你阿玛的生命中的确不只出现过我一个人,差一点就要嫁给他的欣荣格格,‘名正言顺’的五福晋荣王妃西林格格,还有数不清的仰慕他的女人……可这些,他从未有一个放在心上过,更别提有其他什么瓜葛了。正是因为此,我才会选择他,才会坚定的站在他身边,可若真的说来,难道额娘没因为当初那一面那一刻的动心,而付出更多的代价吗?”

“初恋难忘我明白,可是不是所有的缘分都是良缘。”

景和十年初,临安公主的婚事终于定了下来,依着汉家姑娘的规矩,出嫁要穿着自己缝的嫁衣讨一场吉利,但公主向来不爱女红,于是便由我做,让她在上边补上几针也算全了这份祝福,只是这姑娘这么大了性子没改,还是静不下心来的急性子,别了两下针便没了耐性,一边说这劳什子太烦人了一边晃着腿撒娇,我无奈的看着她这幅模样突然想起了三年前她跑过来找我学绣荷包,针把手扎破了血还一点没觉得疼,最后还是因为绣的太丑怕陆霁舟不喜欢而气哭了……我轻轻的叹了口气,听见她随口问道“怎么今天没见阿玛和额娘?连迢迢和昭昭也没见人影?”

“哦,皇上和娘娘今日在太和殿赐宴,两位阿哥也随去了,说是让他们也跟着学一学,今日来的尽是景和七年恩科进士中有官声者……”

我突然噤了声,抬头公主正笑着与我对视,“陆霁舟也在是不是?”

他当然在,不仅在,还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人说新科探花到底是探花,百年望族也终究是望族,即使一朝家族覆灭,人也被贬去了边远的岭南,但脑子里的学识和骨子里的优秀是变不了的,他从来都不是读死书的呆子,二十岁探花及第的少年在岭南也能闯出一片天,几年间消息不断传入京城,又给这位探花郎的名声裹上了一层仙气……所以即使皇上不愿意,今日的太和赐宴,也必须让他站到自己跟前来。

“阿玛额娘还真是的,不过是三年前的一场旧梦而已,让他们整的好像是洪水猛兽,死生不愿再相见似的。”

她如此说着放下了针线,对着镜子莞尔一笑,“太和赐宴那么多好东西,他们一家四口在那享福,让我在这学针线,我才不依呢!”

可她说得如此欢快,真到了太和殿门口却又踟蹰不前,在外候着的太监瞧见是她才要行礼却被她拦住,自己一个人呆呆的立在门口,听着里面的觥筹交错的声音。

皇上例行公事的问候,皇后娘娘姿态大方的寒暄,臣子们有礼有节谦恭备至的歌功颂德……他的声音还和从前一样,清亮亮的铿锵有力,看来岭南三年,并没有改变他多少。

“大阿哥吉祥”

大阿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殿内走了出来,见到公主似乎也并不意外,“阿玛就知道你会过来,所以让我在这等着。”

“等我做什么?怕我进去重温旧梦啊?”

“那倒不是,怕姐姐看见他过得其实还不错,徒增烦恼。毕竟昭昭现在正坐在那生闷气呢!”

大阿哥想着弟弟的模样眼里晕了一层笑意,但身子还是微微错开了些许距离,窈窈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的动作,“所以呢,你要抗旨吗?”

“我觉得姐姐既然来了,就是想见他一面。既然想,为什么不见?若是连这一面都受不住,那就说明姐姐心里还念着他,嫁给旁人惹得两家伤心多没意思。”

他今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龄,却好像懂尽了世间道理一般,“额娘说的对,晴儿姑姑放弃了初见的那份心动也获得了一生的安稳,可见人不该因为初见那一面执着的误了终身……可我是阿爹养大的,我知道当年的那段感情在阿爹心里的重量,知道他的悔恨和遗憾,也知道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那个人走不出那段情的无奈。所以晴儿姑姑可以落落大方的见他,可阿爹却从来不能。

他到现在为止,都没办法坦然的与她相对,看着她一家三口和睦幸福。所以我想,如果姐姐能坦然的面对陆霁舟,也许才说明,三年前的那段情,真的是前尘往事旧梦一场。”

他侧身站到墙边,伸手替公主推开了那扇门,太监极有眼力见的尖声通报着“临安公主到~”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公主却只与皇上和娘娘的目光相接,落落大方的行礼问安,“女儿给阿玛额娘请安,阿玛额娘万福。”

在一旁听这群虚与委蛇的客套都快听困了的二阿哥突然醒过神来,张大了嘴巴看着公主向他走来。

“臣等参见临安公主,公主吉祥。”

算不得新科的进士们除了陆霁舟外应该都是第一次见这位传说中倾国倾城的临安公主,此时忙都起身行礼,却没人敢抬头,只能看着她的步子一步步的靠近,影子慢慢笼罩在他们身上又远去,连带着声音也由远及近再飘走,“各位皆是我大清栋梁之才,合该临安给各位大人请安,以谢大家报国之力。”

她在皇上右侧站定,笑着让大家莫要拘礼,这才有人敢抬头看了一眼公主,如果说景和七年的公主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桃枝,那三年过后便是愈见风致的玫瑰,因着婚期临近常穿红色,衬的她的笑容愈发的明艳,鬓边斜插着双凤首步摇晃着窗外透来的阳光,更添了通身的灼灼光华。

陆霁舟似乎被这步摇的光晃到了眼,才终于缓缓的抬起头来,从她灿如莲花的裙摆看到她纤细的腰身上挂着的喜字罗缨,再到她笑的如此恰到好处的眉眼。

那一刻他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好像三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位置,皇上旁边立着一位小太监,也是如此的眉眼含笑,对上了他的目光。

景和十年的夏末,公主大婚。

皇上恨不得把整个内宫都给他搬去,私库里不过二十万两金子,竟直接给了她十五万两,对此旁人倒是没说什么,毕竟是皇上的私库,人爱给多少给多少,倒是皇后娘娘有些不满意,“就他这个当爹的知道疼闺女!一下子十五万两出去了,我拿什么给窈窈添嫁妆才能比上他!真是的,都不知道自己给七万,留八万让我给!”

这夫妻俩年龄大了脾气倒是愈发的小孩子了,什么事都要争个高下,我笑着劝娘娘夫妇一体,那嫁妆当然是父母一起添的,“公主还会给你俩分个高低不成?”

“不是分个高低,是……我……我就窈窈这么一个闺女,我也想把好的都给她,可思来想去她又什么都不缺……姑姑,我就是……我就是想送给她点什么。”

我当然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意,自己身上掉下来的第一块肉,年轻时候自己抱着搂着长大的小姑娘,当然是想把一切好的都捧上去,可要说公主缺什么……我也当真是犯了难。

“要不您想想,公主最喜欢什么?”

“她喜欢什么不是今天想明天就到手里了!”

“那就没什么她喜欢,但是又没得到的?”

“喜欢又没……”她四处看着寻摸着,突然笑着拍了下手,“我想到了!这宝贝她肯定喜欢!”

“额娘……这”

我和公主都没想到,皇后娘娘口中的宝贝竟然是皇上送她的那支玉簪子,近三十年过去,那簪子早已被磨得光滑,娘娘笑着把它放在了公主手里,“你小时候不是总惦记着这簪子?可从前我不舍得给你,倒不是因为它有多名贵,而是因为这是你阿玛用自己赚的钱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那还是乾隆二十六年的事,一晃竟然快三十年过去了,可我们这三十年里,虽然磕磕绊绊,虽然风雨兼程,但真要说起来,比起你玛嬷一辈子的爱而不得,比起紫薇和尔康差一点点的天人永隔,比起晴儿和萧剑的遗憾错过,和小七小九……甚至和安她们的红颜薄命,都已经算是很幸福了。所以额娘把它送给你,祝愿我的女儿,夫妻和睦儿孙满堂,一辈子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

她说着已经哽咽,伸手要把簪子插进她的发髻间,却被公主握住了手腕。

她并未回头,而是弯着一双蓄满了泪水的双眸看着铜镜里的娘娘,“额娘,您的祝福我收到了,您和阿玛已经给了我太多的幸福和安稳了,这已经够了。”

“幸福这件事,不是这个簪子赐予的,而是您和阿玛努力挣来的。那我自己的幸福,也会握在我自己的手里。”

她终于笑着转身,泪水却已经顺着脸颊留下,像是小时候额娘给她梳头的样子一样轻柔的拿着篦子滑过她的发间,然后把那支白玉簪子插了进去,“要不说阿玛眼光好呢,这簪子三十年了,还是这么好看,最衬额娘!”

“不过额娘一会可千万别和阿玛说这件事,万一他吃了我的醋,把我那十五万两收回去怎么办!”

“小财迷!”娘娘嗔怪的掐了掐她的脸颊,却沾了一手的胭脂,诶呀一声拿着帕子擦,无奈的看着我,“姑姑啊,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宫里成婚还要抹成个猴屁股似的!”

……

稍晚时候驸马爷便已经打马进了宫门,一路上那嘴角就没落下过,三射箭迎新娘的时候激动的连弓都要拿不稳,惹得皇上哼了一声,偏过头去和坐在一旁的娘娘耳语——这不行,我当年再激动,手也是稳的啊,这心态还得练!

送入洞房的时候幼幼少爷带着一群孩子要去看,结果被二阿哥拦在门外,这是他新郎官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要保质保量的完成。

于是大阿哥看着他这一板一眼的模样忍不住哼了一声,“人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呢!今晚对长姐来说最危险的人就是他!”

……

这是后来回门时候公主和我讲的,她原本想让我陪她去公主府的,却被我以年龄大了腿脚不好为由拒绝了。其实哪算哪门子理由,只是我不想离开永和宫,不想离开这个锁住娘娘一辈子的地方罢了。

我一步也不想离开,所以即使是大婚那日我也没跟着出门,只笑着看公主盖了盖头上了花轿,看着那宛若长龙的嫁妆队伍从永和宫晃晃悠悠的出发,皇上当真是疼公主,那边的嫁妆都到了这边还堆着一堆没起的,可再多的东西总有个定数,再长的时间也总有尽头。

永和宫彻底的安静下来了。

也许是因为皇宫里大半的人都去了公主府上,整座皇宫也安静的半点声音都没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的房子和四五百年的时光与我一同沉默者,我坐在曾经愉妃娘娘最爱坐的地方仰头看着天空,大概是个晴天,星星眨呀眨呀的一闪一闪亮晶晶,让人忍不住去想,娘娘该是哪颗星星呢?

她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切,看到了自己那么疼的孙女也长大了,一袭红妆美得动人心魄遇见了适合她的良人,从此以后日子一定似蜜糖甜;看到了自己两个小孙子一个比一个长得好,大的沉稳小的活泼,都是世间的好儿郎;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荣登九五妻贤子孝,最爱的姑娘还好好的陪伴在身边;看到了她拼命守护的一切,都好好的,都值得的,都幸幸福福的……

我想着想着甚至有些恍惚,看着眼前摇晃的红灯笼和大大的红喜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好像如今才是乾隆二十六年,我站在愉妃娘娘身侧,看着五阿哥牵着红绸把新娘子迎进了宫,嘴都要咧到了天上去,我看着他这幅不值钱的样子就想笑,低头想与娘娘耳语,却看见她的眼睛一直盯在福晋身上,然后低声呢喃着——原来红嫁衣这么好看……

那一刻我才发现,无论是叶子姑娘还是宝亲王府的格格还是愉贵妃,她从来都没有和她的丈夫并肩坐在一起过,更别提穿上这一身红的似火的嫁衣了。

可哪个姑娘没期盼过呢?

“怪不得人都不想生女儿,这嫁女儿和娶媳妇的感觉还真不一样,明明挺好的日子,就是想哭。”

一声哽咽传来,我闻声望去,皇上和皇后竟然回来了,他俩立在院子中间也四处张望着,不知怎么的就开始聊,说公主出生的那个晚上星星也这么亮,他就坐在那看呀看然后觉得星星可没有自家姑娘半点好看;说公主会跑的时候就爱绕着这个院子,晃晃悠悠的东倒西歪直接压到了愉妃娘娘才剪好的盆栽上去,小姑娘啊呜一声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还说她不爱练琴,气急了就把那琴弦拨得当当响,恨不得直接剪断才好;又说公主大了倒是愈发的有架子了,有次她进屋就听见公主在那骂内务府的人办事不周,那伶牙俐齿的劲啊,巴拉巴拉说那么一堆话竟然没一句能挑出错的……

他们说了好多好多,我就在旁边跟着听,听那些我见证过的公主的孩提时代,听那些我没陪在身边的公主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也听那些我们共同走过的又十年时光,然后看着皇后娘娘扑在皇上怀里哭出了声,“我好想她啊,虽然我知道她会过的很好,我知道她离我们那么的近,可我还是好想她啊,我以后再也不能早起就看见她还蒙在被子里睡觉,再也不能听见她笑迢迢骂昭昭,再也不能吃饭的时候听她讲笑话了……

皇上轻轻抚着她的背,温言软语的劝着她,说明日她就回来了没事的,说孩子大了总要出门子的,说了好久也有几分无奈——那朕明天就下旨,让临安公主和额附搬到宫里来住!

“不行!”

皇后娘娘果断拒绝,抽了下鼻子依旧哽咽,“那些言官们会骂死她的。说她刁蛮跋扈,说我们仗势欺人,哪有姑娘出嫁了还住在娘家的……”

她说的绘声绘色。连语气都和那些言官们上的折子里一样,这群连皇上给的嫁妆多少都要管,连皇上把自己的圆明园赏给了公主都要骂,更别说这直接把公主接进宫里住着了……究竟是下嫁还是招赘?

不过娘娘当真是个好性子,她学着学着那些言官说话还要叉起腰来,骂着骂着自己都笑出了声,月光下笑眼盈盈美得惊心动魄,却突然被皇上抱在了怀里。

“永琪,你”

“那些混账话你还是听到还是往心里去了是不是?”

“小燕子,我们不听好不好?我们管不了别人的嘴我们就管好自己的耳朵吗?让他们骂也白骂气死他们去!”

皇上很激动,手臂箍的那样的紧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头里去,娘娘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无奈的抬起头注视着他,然后慢慢的抚上了他的鬓角——永琪,你有白头发了诶……

大概是那天的事情刺激到了皇上,公主回门那日还没从公主府走旨意便已经到了,是小桂子去传的旨,其实如今也不小了,满脸的褶子笑起来更明显,“公主!皇上要接您回家呢!”

公主自然喜不自胜,她也不习惯公主府的日子,皇上疼她把府邸修的富丽堂皇的,可只住两个人空荡荡的让人孤独,她也想阿玛额娘和两个弟弟还有宫里她熟悉的一切,于是像只红蝴蝶的一样飞进了怀里——姑姑,我又回来啦!

我抱着她道好好好,把心底那点对于旁人怎么看的担忧都放下,高兴的找不到北的到处给她张罗好吃的,皇后娘娘早就准备好了,可一见女儿只顾搂着她了,大阿哥感性低着头不出声,二阿哥已经生扑了过去,皇上未免那些人话太多直接免了早朝,就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家子又哭又笑的。

吃饭的时候桌子上热闹的不行,自当年陆探花那件事后大阿哥整个人便活泼了些,心里那块冰也在渐渐融化,和皇上之间除了说些笔墨纸砚的事情偶尔也会聊点别的,有一次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脱口而出——阿玛,我额娘呢?

那一刻正抱着折子的皇上身子晃了下,一页页折子就仿佛雨点般噼里啪啦的砸了一地,把大阿哥砸了个清醒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才意识到原来他在悄无声息之中,已经成了这个五口之家不可或缺的一个。

“去你晴姑姑府上了。”

皇上的心态还不如一个小孩子,说完这句就蹲下身子去捡那些折子,根本不敢看大阿哥,倒是大阿哥,哦了一声向外走了两步,又转身也蹲下帮他开始捡。

一切顺理成章,又那么的恰到好处。

就像这次这顿团圆饭一样,还是和从前一样,皇后娘娘和公主还有二阿哥不是吃就是说嘴都不停,皇上和大阿哥还有额附就在一旁一边听一边笑,时不时附和两句,皇上先给娘娘夹了菜,又想去给公主夹的时候发现额附已经放到了她碗里,有些讪讪的收回了筷子,自己把菜嚼的嘎吱嘎吱响,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公主正想着解围的时候突然听见二阿哥哀叹一声——我也要娶媳妇儿!你们都有人给夹菜,就我没有!

“你能不能像点话?一个大男人等着别人给你夹菜!”大阿哥白他一眼,筷子却转了个弯儿夹起了他并不爱吃的肉,放在了二阿哥碗里。

“还是我哥好!”他一直都像一只快乐小狗一样,高兴的一口把肉吞了下去,目光得意洋洋的瞟过所有人,乐得大家都给他夹菜——吃吃吃,都是你的!

一屋子人其乐融融笑得开怀,我坐在旁边的躺椅上也跟着笑,可笑着笑着我看见了小跑过来的小顺子,他愁眉苦脸的都快哭出来了,瞧见屋里笑语声声又不敢进,在门口进退两难的不停给我使眼色。

我眼皮突然跳了下,还没开口问皇上已经看见了他,笑容敛了敛跟着他快步走了出去,然后一整晚都没回来。

但谁也没问,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显而易见。

一定又是有言官闹了起来。

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些言官,虽说言论自由且一个好的君王应该虚心纳谏,可他们管的也忒宽了些,你还打不得骂不得,因为这些人就以被皇帝骂或者打为荣,就是打死也不怕,人家赢得就是一个万世身后名……

其实我觉得他们也不是不怕死,而是知道当今的皇上不会无缘无故杀官员,他除了对于贪污腐败这档子事会砍官员的头外,其余的都管的很松,倒也纵得这些人愈发的嚣张起来。其实皇上也不是没动过杀心,一次气的狠了人都下到了大狱里去,任是谁来求情都不顶用,最后却败给了皇后娘娘一句话——听说那位官员的夫人才生下女儿不久,连月子都没出。

我不知道皇上是想到了当年萧大人那个在襁褓之中就被送走的流离失所了整个少年时代的女儿,还是想到了眼前这个也曾在忧惧中难产,然后连个月子没做安稳就马不停蹄的回了京城奔波落下了一身病的妻子,总之他让人打了五十大板出了场气,最终又是不了了之。

……

日子就是这么过来的,过去十年二十年的日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说不上有多好也说不上有多不好。毕竟即使风言风语从来不断,可皇上毕竟是盛世帝王,站在那不说话便能把人吓得哆嗦嗦的要跪下叩首,九五至尊的地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些人也只敢说说没人真敢塞个姑娘进来,甚至到了宫宴大庆小庆,也得心甘情愿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称一句皇后娘娘吉祥千岁千岁千千岁……又大概是因为乾隆朝的仗打得太多,景和朝到现在还真是一场大仗都没打过,天下承平一派盛世景象,三个孩子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然后一晃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些年里有离别,和敬公主恨了令太妃一辈子,可令太妃前脚才走,后脚自己也撒手人寰。没多久十二阿哥带着女儿骑马的时候又一不小心摔了下来,然后就再也没起来。临终的时候皇上和皇后都在他身边,听着他安排后事,听着他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女儿,听着他说还是想为额娘做的错事说一声抱歉……听着他说“五哥,别难过……我要去找萍萍了。”

那一刻我们才知道,原来十二阿哥从来都清楚,原来他一直都知道那个孩子不是萍萍,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女儿早在十几年前就成为了那场争乱的牺牲品死在了他的怀里……

谁说他不聪明的?他是最聪明的人啊。

他聪明的知道自己斗不过那些哥哥们,在波云诡谲的皇室争斗中怎么样才是最安全和最舒服的,更聪明的知道,对于国家而言,对于百姓而言,他这么一个没什么大的志向和能力的皇子选择什么才是最好的,才是最有利的……其实他一个人按部就班的过得会很好,只是偏偏遇上了那样的额娘,只是偏偏成了嫡子。

但这些年里也有新生。景和十一年的时候临安公主生了一个儿子,大名原本说要皇上起,可结果他又像当年给公主起名字一样抓耳挠腮的想了好多,最后二阿哥耐不住,说文化人也忒磨叽了,这孩子长得圆圆滚滚的一看就是福相,于是一锤定音——我看叫元宝不错,多吉利!

虽然他因此被皇上弹了一脑门,但元宝还是拥有了名字,景和十三年的时候公主又生了一个女儿,这回争着起名字的人更多,不只是皇上,连大阿哥也在那翻书,二阿哥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哥,见两人如出一辙皱着眉思索的模样急的直跺脚——最看不惯你们这种动不动就翻书的人!

“要我说,就叫‘元宵’,又白又甜的!”

“你还要和我抢?”

“可有出处?”

皇上和大阿哥一前一后的问起,二阿哥已经抱起了小元宵在怀里晃着,“当然有了——正月十五闹元宵,有什么不妥吗?”

大家一听倒也不反对了,争先恐后的元宵长元宵短的喊着,只有皇上没往前凑,他说什么也要给孩子起个大名,于是想啊想啊,终于在孩子满月的时候定了下来——逢春。

因为那年上元节刚好是立春,他说万物逢春,也望万事都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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