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之夙缘·一

甘泉宫。

奢华至极的的寝宫内，墙上雕刻的游龙栩栩如生，精致的红色地毯之上一只雪白得不含一丝杂毛的兔子自由地奔跑着，跳跃着。时不时威严奢侈的宫殿里还发出一阵阵轻轻柔柔的笑声。

忽然一名宫女走进，见此场景道：“陛下您怎么……”

可话音未落就被一个清润的少年声音给打断了：“当心脚下！”

宫女被吓了一跳，也瞬间停滞了行走的动作，低下头一看发现身下有一团雪白毛茸茸的东西，一时间语无伦次道：“陛…陛下，这……”

“这可是母后的兔子哦，千万要好生养着。再说兔兔这么可爱谁不喜呢？”

声音的主人温柔和缓地说着，接着拍拍手道：“过来。” 那只兔子闻之雪白的耳朵颇有灵性地动了动，接着便嗖嗖两下跑向他，轻轻一跳跃入他白嫩修长的手掌心之中。

那名宫女也是艰难地呼出一口气。这兔子可不一般呐，还好方才没有一脚踩下去，不然她恐怕就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她抬起头望向声音的主人，眼神里不由地显现出一抹倾慕之色。

那是一个半跪在地面上的少年，约莫才十六岁的模样。他纤美的身躯被镶着金边的精致龙袍覆盖着，一头青丝高高束进冠冕露出白嫩的颈子，纯金打造的华丽冕冠垂下的珠帘后是一张还尚存青涩的脸，五官俊俏至极远胜过女子。

此时少年俊俏的脸上挂着纯洁的笑意抚摸着那只可爱的白兔，一双绯红色的眼眸如同小鹿般大而温柔，眼波盈盈不含一丝杂质，其中尽是关切与善意。

宫女看着纯洁俊俏的少帝，脸上流露出了欣慰却又哀婉的神色。

真的好希望陛下可以永远像现在年少的时候这般……可是，倏然间身后响起了传令兵高昂的声音：“太后驾到——！”

她的神色忽然一凛，方才温馨慈爱的笑容在那一瞬间骤然消失了，连忙转过身眼睛都来不及抬起一下，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问候道：“参见太后！”

纱幔之后伫立的女子轻轻地扭头示意，她身后跟随的“男宠”就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暗处。

鲜红的裙袂轻轻地摩擦着精致烫金的地毯，发出细微的声响，轻轻地掀开纱幔，一张与少帝相似的俊俏面孔变得清晰可见。

她的脚步声很轻巧，几乎微小得难以耳闻，似乎是生怕破坏了寝殿里温馨友善的气氛。然而那只白得一尘不染的兔子对主人的气息在熟悉不过了，雪白茸茸的兔耳朵动了动，明亮的红色兔眸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只兔子倒是提醒了少帝，他抬起了透彻澄明的绯红色眼眸对上了那双与之极其相似的眼睛，相似到只有一点之差——那是一双有神不见底的红眸，瞳仁的绯红色已是明暗交杂。

那一刻少年俊俏脸上的笑意自由自主地消失了，大而清澈的红眸望着女人清冷的面孔，一时间竟不知该摆出何样的神情。

他两片红润的薄唇动了动，带着一丝恐惧轻轻地唤道：“母、母后…”

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为什么一见到自己就不笑了呢？女子绝色的俏脸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然而那轻微的情绪在她冷漠的面孔之中转瞬即逝。

妖艳刺目的红唇张了张，又合上，终于还是忍不住温柔地问了一句：“瀛儿你的身子好些了么？”

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温柔得语气是不是有点假意呢。多年来她一直伪装着，在满朝元老面前表露出温柔纯善的面相，然而到了与自己亲生骨肉说几句话的时候却再也无法自然地表现出来，连唯一想到的话题开头都是对臣子说的客套话……

刘瀛没有理会她，好像母后的出现即会扫去他的一切欢乐。俊俏的脸紧绷着但是尽力掩饰住抵触之意，他洁白的牙齿咬着红唇，将怀里的兔儿默默地放回地面。

明澈的红眸空洞无神地盯着地面，他不敢动也不愿意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前朝后宫的权谋斗争竟然使得母子离心。

绯红色的美眸悄怆幽邃，如今自己与至亲的骨肉之间仿佛被一面看不见摸不着的大墙隔离开来。

她想像一个娘亲一样去关爱他，然而自己所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并非如此……她突然惊奇地发现自己被封锁在伪装的躯壳，再也出不来了。

空大的寝殿里的空气几乎要冻结了。

她思索了好久也犹豫了好久，才努力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轻声道：“瀛儿，你已到及冠年华，要开始册封皇后尽快产下后嗣延下皇室正统血脉。”

皇室正统血脉？刘瀛面露犹豫之色吕雉用稍小却十分严厉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嫣儿年纪虽幼但遗传你皇姐如今已是个美人坯子，说不定你可以……”

她话音未落就被少年硬生生地给打断了：“戚娘娘在何处？母后您把她怎样了，杀了？”

来不及她开口他就带着轻微质问的语气地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吕雉噎了噎，收回目光望向别处，若无其事道：“戚姬啊…母后哪里舍得动她呀。”

刘瀛瞟了她一眼，接着站起身道：“儿臣要代三弟去看望戚娘娘。”

闻言，吕雉神色一僵，红眸扫了他一眼，略微不满道：“你为何要替那个妖妇说话？”

然而刘瀛那双清澈见底的红眸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叹道：“朕就是要代三弟看望他的娘亲，这样三弟在九泉之下就能安然离去了吧…”

吕雉看了他一眼又匆匆地收回目光，冷声道：“你最好别去。”

刘瀛闻言宛如明湖一般的大眼睛含着不解，不安道：“为何？既然母后说戚娘娘还活着，那为何还不许儿臣去探望呢？莫非母后早已把她杀了。”

吕雉转过头盯着他，微微厉声道：“母后何时对你说过假话，瀛儿？”

看着刘瀛坚定的神色，怕是任她怎么说都不肯动摇的样子。吕雉狠下心来，无奈道：“若是你执意要去，本宫也没办法。来人，带陛下到永巷见戚姬。”

“是。”奴才一愣，接着慌忙遵旨。刘瀛颇为警惕地看了吕雉一眼，遂随奴才拂袖离去。

吕雉不安地望了望他的背影，最终还是咬咬嘴唇。

也罢，任他去好了。没准这是让他成长的一次绝佳时机。

——

永巷是宫内一条狭长的小巷，起初是宫内供宫女和嫔妃所在的地方。后来，因为宫廷战争的深入，在吕雉当权后残虐戚姬为先例，永巷就成了单独关押宫中女性犯罪者的监狱。

“陛下，请。”

奴才带着一脸茫然的少帝小心翼翼地走进一个破烂不堪的棚子，微弱的光线从木墙的道道缝隙之中透射进来，除了黑暗看不清其他的东西。

看守这里的侍者道：“可是陛下为何会来到这种地方？”

那名奴才道：“陛下是来…是来看望戚娘娘的。”

侍者闻言神色微微僵了一僵，低声喃道：“原来是那个…人彘。”

刘瀛一愣：“人彘？何为人彘？”

那名守卫犹豫片刻，指了指不远处：“那个便是……”

少帝缓缓走进，这里浓郁的恶臭味迫使他捂住鼻子。抱着强烈的好奇心他微微眯起双眼，顺着守卫手指的方向看向母后的“杰作”。只见极致的阴暗处有一条没有四肢、光头秃顶、没有双眼、几乎只能在肮脏的地面之上蠕动的怪物，时不时还会发出诡异的呻吟和惨叫声。

红色的瞳仁骤然收缩了，瞳孔几乎收缩成了针形。

他伸出手颤抖地惊愕地呼声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守卫冷冷道：“那便是陛下要见的戚娘娘。”

那一刻，少年几乎难以置信般地捂住了嘴巴，惊恐地后退几步，额头上青筋暴起。半晌，他突然撕心裂肺地惨叫一声，眼珠上翻，下一秒便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陛下！陛下………”

——————

作者有话：呕这章我自己都有点害怕了，我还是深夜更文啊，恐怕今晚要做噩梦了。历史上吕后的手段不得不说真的好可怕，但是这一切也怪戚夫人之前太作了，都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