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百事休（上）

天色湛蓝，一轮晴日点缀其中，似一幅金线织就的锦缎，明艳而不妖娆。

风朗气清，树上枝叶微微摇动，落下满树芬芳，挟风捎来清香，沁入肺腑，甘甜异常。

甄嬛走在宫路上，感受着无限的春光。

路过御花园，两个小宫女一边打扫一边说笑，一个还拾起地上的落花，戴在另一个的发髻上。

“姐姐，我给你戴上。”

甄嬛侧目，心里莫名牵出一丝痛楚，忽地的忆起从前。

选秀那日，也是这样晴好的日子，甄嬛见陵容衣饰普通，别出心裁，将秋海棠戴在她鬓边。

那时的陵容，也是这样唤着她姐姐。

那是多好的时光啊，天真烂漫，虽然知道一辈子都要埋没在深宫中，但想着有交好的姐妹互相扶持，日子也不算太难过。

在宫中浸淫良久，彼此早是冷心冷情，再也回不去了。

行至冷宫，甄嬛再次感受到什么是破败不堪。

本应是朱红色的宫门，早已辨不出颜色，门环也生了锈，掉落下一片片金漆。

说是金漆，实则掉落在地，也早与宫路同色。

打开门，一股阴森的寒气扑面而来，梁上结着厚厚的蛛网，房顶上的燕子窝也碎成了一块一块的灰泥，早已没有燕子在此安家。

“皇上来啦，皇上来啦。”

几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一齐拥上来，不敢近前，只敢远远地看着甄嬛，眼神里带着希冀。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她们痴痴地笑，像是真把她当成了皇帝。

槿汐小心地护着甄嬛，“娘娘小心。”

甄嬛面色平静，便是皱下眉头都没有，“无妨。”

她不是没来过这里，世兰不肯就死时，是她来送她一程的。

如今已过数年，这里除了更加荒凉，并无别的变化。

也是，进了冷宫，人生便只剩定数，再无变数，还能有什么变化。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殿内有歌声响起，一如既往的清脆动听，如置身山林中，心中只觉宁静，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那时昔年得宠的时日，陵容最爱唱的。

陵容盛宠之时，皇帝更是亲赐金缕衣，宫中人人不艳羡。

甄嬛缓步走进，与殿外的破败不同的是，这里很干净，虽然只有简单的陈设，却不见灰尘。

陵容的衣着亦是整洁，一身月白色云纹宫装，领口处绣着几簇兰花，小巧的两把头，只以通草绢花点缀，唯有髻边一支和田玉步摇算为华贵。

看见甄嬛进来，陵容无任何反应，执银针的手在绣布上翻转，不多时，几朵牡丹飞舞其上。

“姐姐来了，不嫌弃便坐吧。”

甄嬛扫一眼她面前的黑木凳，很干净。

她理一理裙裾坐下，面色无甚波澜，眼神清冷。

陵容婉然一笑，“姐姐，我还能这样叫你么？”

甄嬛心里有一瞬间的酸楚，转瞬便将它狠狠压下，换了胜利者惯有的笑容，“当然。”

陵容瞥一眼并未关闭的殿门，槿汐与小允子守在外面。

“姐姐还是这样谨慎，怕我叫了你来，是要害你么？”

甄嬛仍是神色冷冷，“是你自己多心，本宫无这样的想头。从前斗不过本宫，进了冷宫便能斗得过了？不足为惧。”

陵容放下手里的绣布，长长地叹息一声，如释重负一般。

“即便你要防着，我也再无斗下去的心力了。这些年起起伏伏，我实在是太累太累。”

甄嬛垂首，稍有动容，面上却不曾露了半分，只平淡地抚一抚衣裙上绣着的并蒂海棠。

“是你自寻死路，枉费了我对你的姐妹之情。”

“呵…”陵容凄然落泪，连连冷笑，拔下发髻上的和田玉步摇。

“姐姐还记得这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