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未归

直到觉得有光挡住自己，才回头看一眼，看见皇帝在身后，倒也没流露出太多惊喜，只是很淡然的样子。

“皇上万福金安。”春漪起身行礼。

皇帝稍稍扶一扶她，“起来，不必拘礼。”

春漪将自己的位置空出来，让皇帝坐下，自己坐到右侧。

皇帝随手拿起案上的书，“在看温庭筠的诗？朕记得，你从前并不对这些用心。”

春漪笑容淡薄，“长日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皇帝看一眼方才春漪停留的页面上记载的诗，是《菩萨蛮·宝函细雀金鸂鶒》。

“你在看这首？最喜欢哪一句？”皇帝嘴上问着，眼睛不自觉在最后一句上打转。

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春漪也是在感叹情郎不归吗？

她的情郎虽然未曾远离，却从不曾想起她，又和诗中一去不归，音讯全无的男子有何区别呢。

春漪回答得滴水不漏，“臣妾刚开始看这些，还不太懂，觉得哪句都是最好的。皇上若得空，可以给臣妾解答一二。”

皇帝合上书，静静望着春漪，“朕许久不来看你，你怨朕么？”

春漪笑意温和，眼神无波无澜，似是看透了万事。

“臣妾说过，皇上让臣妾不必再侍弄花草，得以成为嫔妃，臣妾已经很感激了，不会埋怨皇上。”

她说的不是不敢，而是不会。不敢中是带着很多畏惧的，并不是本心所想。然而这个不会，便真的是不在意。

皇帝盯着春漪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很想这样看看她，将她看清。

这样通透的女子，实是后宫少有。

春漪：“皇上，时候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息吧。”

皇帝诧异：“你不留朕？”

春漪笑笑，摇头，“皇上若是可怜臣妾，想分些雨露给臣妾，实在是不必，臣妾并不觉得自己可怜。这么久了，皇上若是想留宿，早便来了，今时今日，也不过是觉得臣妾可怜罢了。既然这样，皇上倒不如随从自己的心，去别人那儿。”

皇帝似笑非笑，表情很微妙，点点头，“好，那朕便回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春漪行礼下拜。

皇帝走后，侍女乐儿撅着嘴，很不甘心，“小主，皇上好不容易才来一回，您怎么不留皇上呢。”

春漪坐下，继续翻手里的诗集，目光定格在方才看的那句诗上。

“皇上是看见了这首诗，觉得我心里苦闷，时常感叹为何自己的情郎也如诗中女子的情郎一般，一去不归。”

乐儿仍是叹息，“即便是皇上可怜小主，那也是好的呀。这宫里的小主娘娘们，没有宠爱，有皇上的怜惜也是能好过一些的。”

春漪苦笑，“可我不一样，她们都是自己，我只是熹贵妃的影子。皇上可怜我一次，宠爱我一次，也便罢了，若是再宠下去，便会对熹贵妃愧疚。倒不如一开始便不要这一点点雨露，那样皇上才会一直可怜我，我在宫里，好歹也能有个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