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眼

“然后呢？”看着似乎要以岳渊为中心展开一副长篇大论的岳风，墨离即使把他止住。岳风看了看墨离，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

“在我哥和我父亲的庇护下，我长到了六岁。我母亲和其他人对我都不好——几乎可以用恶劣来形容。那时我每一天，每一刻，都活在自卑中。如果不是哥哥，我都可能撑不过来”

“真的，我哥哥是个巨好的人”岳风认认真真的说道“在所有人都指责我，贬低我时，他却撑着他细细的胳膊挡在我面前。就像是一束光一样，特别的耀眼”

墨离歪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岳风满脸崇拜。他就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哥哥，而是一个拯救苍生胸怀天下的英雄。但是墨离对岳渊如何如何好不感兴趣。岳风有他的光，我也有自己的花呢。我的小兰花可是实打实的好，不仅小时候不嫌弃我，长得了还可以当自己老婆。这么想都比岳渊这个当哥的要划算。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讲你眼睛吧”

虽然异瞳对于自己的眼睛多多少少有些避讳，但反正墨离和岳风一样都是异瞳，所以岳风对于这句话也没有那么不适。他挑眉瞟了一眼墨离，眉毛上的疤痕也随之一动。墙上的火苗窸窸窣窣的燃烧着，映出了两人模模糊糊的影子。岳风抿了抿嘴，继续缓缓说道:

“正是我六岁那年，我家族出事了。一种恐怖的瘟疫突然流行了起来，凡是感染者，普通人五日内必然暴毙，就算是身怀武功，也会大伤元气。这种病有短暂的潜伏期，传播速度极快。我父亲——当时的家主——迅速召回仍在外头的家族子弟并且隔离，还下令闭关房门，不许无关紧要的人出入。

距我的记忆，但是应该是一个被召回的弟子随身携带的奴婢身上感染了病毒，在隔离的时候暴毙。血液渗透了屋子里腐朽的木头，使病毒传播了出去。不出几日，岳家就暴毙数人呢。家族子弟作为习武之人虽无性命之忧，但是也卧床不起。

当时所有人都私下里议论定是我这个灾星引来了煞气，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我。哥哥担心我，就把我藏到了主殿。主殿的钥匙除了我父母和他，无人拥有，也算是安全了。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我母亲会来找我”

岳风说到这里时，声音顿了顿，似乎不愿意去回忆那段记忆。墨离在一旁瞌上了双眼，耐心等待着。

“我母亲，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岳风木讷的开口道“我父亲病了。”

“你父亲，岳家老家主？”墨离轻声问道“严重吗？”

“我父亲原本在不久前就被人所伤，这几天在养伤，谁料到会突然爆发瘟疫？”岳风淡漠的回道“他落下了病根子，现在已经逝去了”

“……”墨离这才缓缓睁眼，看着岳风满脸无所谓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后，还是说道“节哀”

岳风微微一愣，然后轻蔑的笑了笑，接着说道“那天我原本温和的母亲就和发了疯一样，说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的异瞳，瘟疫又怎会发生。她问我究竟要怎样，要怎样才能放过他们，是不是要岳家人死光了才好？”

听到这里，墨离不禁为之动容，脑海里回想起了那句话:

“你又何时放过他们”

唉，或许作为灾难的象征，所遭遇的都大同小异吧。但是他至少还有一群爱他的家人，在家毁人亡前至少无忧无虑过，后来还遇见了属于自己的那朵兰花，支撑着活到了成年。在反观岳风，童年除了刚刚和父亲，似乎没人对他上心。

结合他现在对父亲那不屑的态度，可能父亲也没给他多少关爱。他幼时所有美好的回忆，可能都是关于他哥哥的。

在他的童年，他哥哥代替了父母，给他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这就是他为何如此崇拜哥哥的理由吧。

“你的伤，难道是你母亲亲手为之的？”墨离小心翼翼的猜测道。毕竟他母亲恨异瞳，所以伤了眼睛这个祸害源头也很正常。但是岳风听到了墨离的猜测后，确实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的玩笑。

“我母亲？”他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既不恨，也不惧“她不敢亲自动手，但是我猜他可能是希望我识相点去自尽，所以他才搬出了我哥哥。说我的眼睛迟早会祸害到哥哥的，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墨离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自己的母亲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自己的，每次给自己的，要么是严肃的眼神，要么是温和的笑容。除了逼他背一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时，墨离是从来没有恨过她，也一直爱着她的。

“岳风”墨离抬头，很想安慰，但是却不知如何开口。斟酌半晌后，主着“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原则，乖乖闭上了嘴。

岳风自然不需要墨离的安慰。就像暮依容比常人更容易治愈抑郁的墨离一样，岳渊对他也有一样的奇效。岳风低头半晌，悄悄瞥了眼安静的墨离，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伤怎么来的吗？我现在可以演示给你看”

“嗯哼”墨离轻声答应，歪头看着岳风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熟练的握成一个空心拳，对准了自己的眼睛。

“我可以克死我的母亲，我的父亲，我的家族，我不会有一丝怜悯”岳风微微勾起嘴角，眼神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癫狂“但是我得保护哥哥。他一直都是保护我的人，现在角色该缓缓了。”

“而我保护他最好的办法，就是除去我这个……祸害！”

“嘭”

岳风的右手攸的砸下，在脸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墨离顿时感觉一股麻意蔓延开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岳风的眼睛，是他自己弄瞎的？

岳风旁若无人般抬起右手，“扔”掉了手里假装握着的什么东西，然后两手五指成爪壮，在右眼边来回撕扯。墨离看向岳风癫狂的动作，感觉头皮就像被许多针扎了一样，惊的他但是噤声。

岳渊脸上的疤，都是他自己用手扯的么？

“我不能死”岳风突然说话，在墨离直勾勾的目光下，把右眼的眼珠掏出。这是一个假的眼珠，薄薄的眼皮凹陷了下去，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坑洞。

“哥哥说了，我不能死，所以我不能死”岳风把玩着自己的那颗假眼珠，左眼透出一抹渗人的寒光。

“所以，我把右眼给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