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启 九

大雨滂沱，急促地下着。天空被乌云笼罩着，天穹之下，都是黑沉沉的一片。

东景承站在廊下，等着宫人们替她抬銮驾过来。雨势渐大，落在地上仿佛腾起了一片白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叫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一把伞轻轻遮住了她的头顶，如松柏一般挺拔的身躯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所有的风风雨雨。东景承无需抬头去看，便知道来人一定是风写月。在过去还能相守的日子里，每逢雨天，风写月撑伞时一定将更多的伞面留给东景承，哪怕自己无数次因淋雨而感了风寒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人，这样的谦谦君子，满心满眼都是她一个人，这让东景承如何能忍住不动心呢？

雨滴溅湿了风写月的衣衫，他一身青衣，胜过这世间所有美好的风景，却独独不能是独属于东景承的风景。

风写月的眸中似乎藏着万千情意，怎么也诉不尽：“阿承，多日未见，你过得可好吗？”哪怕相隔千万里，长长久久的思念仍然萦绕在风写月的心头。哪怕明明知道自己与东景承此生注定无法相守，风写月也从未有一刻忘记过她。

东景承垂眸，掩饰着自己的心绪，语气淡然：“劳烦青王挂心，孤一切都好。”一声‘青王’，一声‘孤’，便决然地斩断了他们二人之间两情相悦的过去，便生分地点出了他们二人此生的有缘无分。

风写月的眼底有失神之色，却始终笑容温柔，他语气轻轻，怀着一种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看向东景承，突然说道：“阿承，若我此生都留在天启城，你与我，是不是就可以是相守一生的结局？”

东景承一怔，随即道：“青王糊涂了。青州子民的安危和幸福皆系于青王之身，你身上肩负着的，是青州所有的黎民百姓，所以青王代表的，从来都不是自己。”东景承语气坚决地将他们二人过往的所有都判了死刑，仿佛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她说，“我们这样的人，从来都没有任何的‘自由’和‘私心’可言。”

风写月自然知道他不能任性，他身上肩负着自己的责任。可是当他看见她的这一刻，他还是会忍不住地想他们二人之间的未来。若他不是青州的君主，若她不是大东的太女，他们二人，是一定可以白头偕老的吧。

东景承没有再去看风写月一眼，她看着缓缓来到面前的銮驾，眼神瞥过风写月手中的伞，她装作极其冷静的样子说道：“我与青王之间，便如同这场雨幕之下的我们。青王会在雨中打伞，沿路走过，能照拂脚边的花木，而孤则会乘銮驾离开，所能看见的风光，从此便与青王截然不同了。”

风写月看着东景承上了銮驾，在雨中越行越远。他遗憾地想，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他与东景承，终究是要为更多人的幸福而舍弃自己的幸福的。

而銮驾之上，东景承纵然泪流满面，也始终没有回头看过风写月一眼，既然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又何必再给他多留存几分奢望？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