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州 七

金衣骑与风云骑交战，争天骑和玄霜骑几乎是前后脚到达战场的。

墨羽骑陈兵良城，意在观望战局。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此刻还是盟友，下一秒便成了仇敌。当金衣骑举起手中的兵戈利刃对准曾经的盟友之时，纵然是自诩‘算无遗策’的皇朝，亦有些措手不及。

青州与北州不知何时竟与幽州联手，一起围攻争天骑。见形势大变，墨羽骑即刻加入战场。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当争天骑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时，没有一把刀会忍住不在它身上狠狠割下一块肉来的。

双拳难敌四手，争天骑战败，皇朝被擒，玉无缘虽侥幸逃走，但众人皆知，离冀州城破的那一日，早已不远了。

华纯然命令金衣骑抓住机会俘虏皇朝之后，便来见了他一面：“世子安好。时局如此，纯然亦不过是顺势而为，还请世子原谅。”

“你竟能说通青州与北州与你联手，这场局，只怕你准备了不短的时间吧。”成王败寇，皇朝虽不甘心，但他知道，无论阴谋阳谋，只要能赢，便足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没有人会在意是什么样的手段让他们取得了胜利。他冷冷地看着华纯然，“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世子怎么会如此想？”华纯然故作讶异道，“我怎么会杀世子呢？”她微微一笑，“有人想见世子，不若世子先见一见她，再做定论如何？”语罢，她转身走出营帐，将另一人引入帐中。

一身黑色的斗篷遮住上半张脸，她低着头，看不清面貌，但依照身量可以看出来人是个女子。皇朝戒备地看着她，这女子似乎并没有过于靠近他的意思，站在他一米之外的地方，忽然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掀开了兜帽。

如同池边芙蕖一般清丽动人的模样，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那是皇朝朝思暮想的模样，是许多个夜里，被他的手指细细描绘过轮廓的模样。

一时间，燕从筠未死的欣喜和被她欺骗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皇朝的脸都变得有些狰狞，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燕、从、筠。”

“冀州世子殿下，久仰大名。”东景承对他略一颔首示意，她没有丝毫心虚地对上皇朝的目光，从始至终都镇静自若，“本宫姓东名景承，封号‘泰山’，乃大东帝女，帝室公主。”

她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昔年恩爱之时的情意，皇朝便知道，自始至终，皆是谎言。他的妻子，他的世子妃，对着全天下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而毫无愧疚之心！

纵然猜到了几分东景承做事的缘由，但皇朝仍然想问她：“为什么？我待你，还不够好吗？”夫妻一载，皇朝自认将自己的真心奉予了她，为她做尽了一切他能做到的事情。力排众议，永不纳妾，此生珍重，视若珍宝——皇朝不明白，他已然为她做了这么多，为何她仍然没有半分动容？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难道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吗？

“你待我极好。”东景承怜悯地看着他，“可是我们从来都走在不同的道路上。”道不同，不相为谋。

皇朝走在谋反的道路上，他的野心绝不允许他只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诸侯王，他想要皇帝的至尊之位，而这将会让东氏一族从帝室皇族沦为阶下囚。东景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东氏的江山坍塌，她有决心改变积弊的朝政和凋敝的民生，只要能做一次执剑之人！

“皇朝，你不会为我放弃争夺天下的野心，若有朝一日，我阻挡了你登上帝位的步伐，你的长剑，定然会毫不犹豫地捅进我的心脏。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是生死仇敌，再无昔年情分之说。”江山与美人，皇朝只会选择前者。美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只要有了江山，天下间所有的美人都可以为他所有，届时，‘燕从筠’又算什么呢？

东景承轻轻一叹：“夫君，若我们最终一定要走到决裂的地步——”

她的语气十分温柔，却藏着无尽的刀锋和冰冷：“那我宁肯决绝地负你，也断然不会给你负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