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寻仪 一

今年秋季汛期来得早，廉江河水暴涨，丰兰息令王命前去治水，却跌落江中，不知所踪。而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大殿下丰苌。

丰苌骤然被诬陷，却无心为自己辩驳，一心只想找到丰兰息。

大东帝室的倚歌公主贤良淑德，对丰苌视如己出，所以在丰苌眼中，丰兰息便是他永远的弟弟。见他如此作态，祁夙终于知道——靠丰苌，绝对不行。

在他的心中，兄弟手足之情胜过一切。他身患羊角疯，若是被人宣扬出去，一辈子都做不了雍州之主，而即便他没有身有暗疾，他也不会与丰兰息相争的。如此一来，这颗棋子算是废了。

冷眼看着丰苌跪倒在江边哭喊着丰兰息的名字，祁夙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半晌，她悄悄离去，不再看丰苌一眼。

这厢，白风夕救起了丰兰息，他有些发热，脸上腾起不正常的红晕，紧皱着眉，似乎极为不适，唇瓣微动，她侧耳去听，只闻丰兰息声声不停地唤着一个名字：“瑟瑟、瑟瑟……瑟瑟，不要走……瑟瑟……”

“瑟瑟。”白风夕默默念了念这个名字，眼神复杂地看着丰兰息，“她是你的心上人吗？”竟是到了境地都还不忘喊人家的名字。

可惜丰兰息是回答不了她了。此刻，他正陷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女童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被绑住了双手，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水光，正怯生生地看着他。那年曾经轰动一时的‘雍州孩童失踪案’，作为冀州将门之女的燕从筠亦是受害者之一。她辗转流离，从冀州一直被拐卖到雍州，与当时以身为饵的雍州二殿下丰兰息相识。后来雍州官兵寻来，牙绘带着几个孩子奔逃，场面一时兵荒马乱，逃跑之时，丰兰息不慎落水，是燕从筠救了他。

她本可自己趁机独自逃生，却还是选择了折回来救他。她小小的手抓住了不断下沉的他，那一刻，丰兰息看见了天边最耀眼的一束日光。

后来，燕从筠因受惊过度，大病了一场，来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将她带回了雍州王宫。在倚歌公主去世的那一年里，甘泉宫中便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只有他们才是彼此的依靠。

再后来，燕从筠偶然间恢复记忆，决定返回冀州，回到原本属于她的地方，他们二人再也没有见过，后来的后来，他听说她做了冀州的世子妃，皇朝世子珍视爱重她，她过得很好，如此，丰兰息自然不敢再去打扰她。有些绮念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既然她已然过得很好，他怎忍心再去打扰她安宁的生活？

丰兰息大难不死，为了安抚这个儿子，雍王下旨加封丰兰息为永平君，允开府建牙。这一局，丰兰息又胜了。

这厢，司棋取下苍鹰上的信纸，交给白寻仪：“公主，璟将军传信来了。”她喜悦道，“公主果然料事如神，世子并不曾走最近的道路回北州，眼下，他绕路而行，想来后日便会路过雍州地界了。”

白寻仪握着信纸，随意扫了一眼，便抬手将信纸烧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火舌渐渐吞没信纸，“我让阿璟放出在边境驻扎的消息，以尉迟烈贪生怕死的性子，他必然不敢走离北州最近的幽州。而冀州世子皇朝又名声在外，并不好惹，他这么怕死，会选择经过雍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微微垂眸，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入画已经准备好了吗？”

“一切准备就绪，请公主放心。”司棋敬佩地注视着白寻仪。

灯罩灭掉了蜡烛，华丽的裙摆倏然垂落，白寻仪站起身走近内殿，重重珠帘滚落的声音中隐隐听见她的叹息：“教训足矣，不必伤他。”她走的这条路，却也并非全然正确的。只是在家国大义面前，终究有太多的东西都将被舍弃。

司棋知道她心中的坚守，此刻垂眸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