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

邝露面对重新呈上来的早膳，已没有任何胃口。她一言不发，只呆呆坐着。

岚姑收拾好上元宫内一切，又去往勤政殿。她远远向小福子打招呼，想求见陛下。

佑之将她拦了下来，他认得她是元妃宫里的人，“可是元妃有何事？”

“大人，正是，奴婢要禀告陛下！烦请大人通报一声。”

“陛下正与诸位大臣议事，有事不妨先告知于臣，臣再转告陛下。”

岚姑知道他是陛下多年以来的心腹重臣，只好直言不讳，“大人，刚刚我们娘娘养的热狗，吃了娘娘的燕窝，当场死亡。”

佑之内心也吓一跳，却面不改色，问，“元妃可有碍？”

“娘娘无碍，但受了惊吓，万分恐惧。奴婢怀疑，定是有人要……”

佑之恢复冷静，打断她，“元妃无碍便好！臣会加派人手护卫上元宫，也会严加管控膳房饮食。你且回去好好守着元妃，以免再发生意外。”

他虽然不喜欢元妃获陛下专宠，但也不希望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毕竟邝尚书治水有功，于公，他也该保护功臣之后。

待润玉与群臣议事毕，群臣纷纷退下。佑之上前，殿内仅他和润玉两人。他小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您，昨夜是真的？”

润玉疑惑不解，什么真的假的？

佑之见他不答，心下了然，又说，“听说陛下伤了报时的公公？”

此事私下已传得沸沸扬扬，实在影响陛下声誉。且他不知，陛下何时有这等好身手。从床上掷烛台出来，一击即中不说，还将人伤得不轻。此等功力，非一日就能练就。

毕竟一直以来，涵玉都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竟变得如此高深莫测。

“那又如何？难道朕连一个奴才都惩治不得？”

“陛下是一国之君，惩治谁都可以，关键是要师出有名。切莫坏了祖宗规矩，否则有损陛下英名！”

“罢了！朕心中有数，你且退下。”

佑之本不太想汇报元妃的事，不想陛下为她过多分心，如此退下，也算是顺水推舟！反正元妃也躲过这一劫，不过虚惊一场。

而且如今看来，陛下也没多重视她！或许是到手后，就没那么珍惜了。陛下也不过是个男人嘛！

他哪知道，润玉还在为做了一夜的替身，心有不甘，痛苦万分呢。

润玉回想佑之说的话，什么真的？难道还有假的？

他凝神感知涵玉关于嫔妃侍寝的记忆。原来涵玉有意对外呈现一副病弱之躯，常年药不离身。

尽管涵玉极少翻牌子，前朝后宫也无人苛责。只是私下有人非议，所以牌子偶尔他也得翻一次。这一日上半夜，他在养元殿偏殿小憩。小福子会在主殿床前的香炉里，点上特制熏香，将送来的嫔妃迷晕睡去。待时辰到，涵玉在门口看着太监来将嫔妃接走。然后小福子换上安神香，将龙床上的被子全都换新，他才真正休息。

此事除了涵玉，仅佑之、小福子知晓。

润玉这才明白，为何这后宫嫔妃众多，却无一皇嗣。如此他倒也理解涵玉，可一想到涵玉已经俘获了邝露的芳心，他就心意难平。

只要他手头政务一停下来，就会想到她在他身下，却唤着涵玉。他怎么受得了？

他知道她在历劫，没有仙家记忆。此刻她不是他的上元仙子，而是涵玉的元妃。可明明在凡间，也是他先认识她的，她怎么可以短短时间就爱上涵玉，对涵玉毫无保留、死心塌地，甚至以身相许呢？

难道他在她儿时的相伴，他们在布星台观星，他送她《六界通史》，长夜清谈，这些美好的过往，她全部忘记了吗？她怎么完全认不出他呢？旁人没见过他，发现不了也就算了；她是认识他的，怎么也把他当涵玉呢？

就算他与她在凡间不算刻骨铭心，也不该这般全无印象吧？越想越痛苦，他只能埋首政务，麻痹自己。

甚至休沐日，他都没找她或者召她来。他不知如何面对她，做润玉，他怕她接受不了；做涵玉，他自己接受不了。

他让小福子时不时送些上好的阿胶和人参给她，就是不敢见她。

转眼已过去十日。近来让润玉翻牌子，他都没心思，直接挥手示意退下。这一日他答应陪锦贵妃用晚膳，只因锦家立功，他再不想去也得应允着。却不愿动身，一直拖到翻牌子的时辰。

全部嫔妃几十个绿头牌整整齐齐，摆满整个大盘子。润玉火眼金睛，仔细搜索几遍也不见邝露的牌子，便直接问道。

答曰，“启禀陛下，元妃娘娘身染微恙，着人撤下了绿头牌。”

病了？润玉大惊，难道是他伤了她还没好吗？怎么都没人告诉他？他急忙起身，想去看她。

佑之屏退敬事房太监，拦住润玉，“陛下，元妃恐怕不是病了，而是受了惊吓。”

“受何惊吓？”他记得那夜，她虽有些痛苦，但也很安稳地睡去，何谈惊吓？

“元妃侍寝次日，她养的狗死了。”佑之尽量淡化事实。

“突然死了？怎么回事？”他在观尘镜中见过那狗，和她很是亲密。

“据说是吃了元妃的燕窝。”

“如此大事，你明知道，为何不早报？”润玉大怒。

他来凡间不就是护她平安吗？如今她几乎要遭陷害，他竟丝毫不知。若非热狗死，死的就是她了。他想起当初锦觅历劫是中毒而死，未曾经历老之苦，以致历劫不成功，不能飞升，后来晋封水神，还是承袭先水神之位。倘若她也因此中断历劫，岂不功亏一篑？

“微臣已加强上元宫的护卫，绝对保证元妃的安全。而陛下一直忙于政务，微臣不敢以此等小事打扰陛下。”

“小事？她差点遇害还是小事？”

“陛下近来从未提及元妃，微臣还以为……毕竟后宫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放肆！朕还轮不到你妄加置评！”润玉直接越过他，准备出门。

佑之赶紧提醒道，“陛下，别忘了，您已答应陪锦贵妃用膳，此刻她已恭候陛下多时。”

润玉想，罢了！眼下她既已无恙，也不必急于一时，还是稍后再去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