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心上人的赔礼

　　“师哥！”刚走出房门，楚月泠一眼就看到了在月光下劳作的那个熟悉身影，立刻小跑着迎上前去。

　　风琼宇将手里的锄头靠在墙根上，缓缓蹲下身子，往刨好的小坑里撒下花种，又仔细填好新土，这才拍了拍掌心的残尘，抬头看向身边的小姑娘：“月儿，你来得正好！我给你变个戏法！”

　　语毕，他忽然捏了个法诀，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地面。

　　冰蓝色的光芒横扫而过，不多时，便见点点新绿冒出头来，十几株小嫩芽如星子般散落在黝黑的泥地上，给整个庭院增添了一抹盎然的亮色。

　　“这些月季花，都是你准备的？”楚月泠微微弯下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唇边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花是我亲自栽培的，种子是小雪买的。”说着，风琼宇拉过身边的水桶，仔细搓洗着双手，“本想让她按时节随意买些，可她却说，眼下还有半个月就入秋了，按时节买花种，还得过一年才能欣赏到，不如栽些月季，四季常开，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挂在枝头上热热闹闹的。”

　　净了手后，他缓缓站起身来，指了指不远处新种上的一块草皮：“还有那里！这块儿是泥坑最多的地方，新种上的草籽经灵力催生，抽出新芽之后，已经全部填平了。”

　　楚月泠抬眼望去，一眼就被扎根在草皮地上的桃树苗吸引了，灿笑着小跑上前，抬手抚上那纤细的枝干：“我最喜欢桃树了！春日里桃花盛开，不仅可以折枝赏玩，还能挑些卖相好的摘下来，洗净后用石臼捣碎，加糖腌渍做成桃花酥饼、夹心桃花沙糕——从前在芳菲境时，这些都是小厨房常备的糕点，味道都很不错；到了秋天，还有鲜桃丰收，每年我都吃得心满意足，吃不完的做成果脯，闲暇时，又可以当好一阵子的小零嘴！”

　　“难怪……小雪用乾坤袋捎回这棵树苗时，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桃花朵朵开意象好，你一定喜欢！原来竟是这个缘故！”风琼宇点了点头，随口打趣道，“看起来，昨天晚上，你们说了不少私房话，如今她对你的了解，倒比我这个当师哥的还要多。”

　　“怎么？咱们栖梧宫稳重自持的大师兄，也会吃自家妹妹的醋吗？”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楚月泠顿时玩心大起，没来由地想逗逗他。

　　闻言，风琼宇微微一怔，不禁极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究竟有没有吃醋，然后更加一本正经地回答：“这倒不至于！如果不是她了解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给你修整庭院，才能讨你喜欢。既然是赔礼道歉，总该拿出十足的诚意！”

　　“不错不错！真没想到，师哥这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少君，侍弄起花草来，倒也有模有样嘛！”楚月泠环顾四周，看着焕然一新的小庭院，心里暖融融的，“虽说快入秋了，但天气还是很热，你这忙活了一个白天，仔细中暑！”

　　“我从前也不会这些，是来了栖梧宫之后，才跟师尊学的手艺，倒也没费多大工夫，中午有休息过一会儿。”说到这里，风琼宇转过身，缓步走到一架新扎好的秋千旁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是扎这个秋千，花了不少力气！如果你还满意的话，要不要来试试？”

　　“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楚月泠欣然答应，扶着木架子坐到秋千上，双手抓稳两端的麻绳，“劳烦师哥帮我推一下。”

　　“没问题！”

　　话音刚落，秋千便有规律地晃动起来，楚月泠恍惚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上下翻飞的小麻雀，在这绿意盎然的庭院中肆意徜徉。

　　抬起头，是忽近忽远的天空，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夜幕上的星星牢牢抓在掌心里；垂下眸，是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晚风拂面，吹来一阵似有若无的植物清香，唤起了记忆深处的欢声笑语，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她依旧是娘亲身边那个爱撒娇的小女孩……

　　“从前，楚星奕也这么推着你玩儿吗？”

　　突如其来的问询，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个头那么小，哪里推得动我啊？往常，都是娘亲推着我的。”楚月泠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如实回答，“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只是好奇而已。”风琼宇随口搪塞。

　　身为一个疼爱胞妹的长兄，在与楚星奕正式打过照面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小树灵对主人的关心和依赖，以及过度的紧张与在乎，似乎……不像是楚月泠口中单纯的“姐弟亲情”，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栽培花木的这一整个白天，他的脑海里，始终萦绕着一个疑问——按照月儿的说法，她与楚星奕并没有血缘之亲，却相伴成长十三年之久，究竟是对这层微妙关系毫无察觉，只是单纯以“长姐”的身份自居；还是刻意听之任之，看破不说破，依旧对这位名义上的“弟弟”关爱有加？

　　但转念一想，自己毕竟是个外人，无端端关注起小师妹的家事，还不自觉地开口询问，想要打探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总归不成体统——正所谓“疏不间亲”，他本就没有资格和立场，在背后说长道短。

　　也不知是好奇心使然，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待人接物一向有分寸的自己，竟会做出如此逾越之举，实非君子所为！

　　“今天的事情，我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风琼宇眨了眨眼，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彻底赶跑，迅速转移话题，“我当时见他形迹可疑，又是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生面孔，鬼鬼祟祟地爬你窗台，还以为是哪个潜入栖梧宫的妖孽，欲行不轨之事，就先用法术制止了他。谁知他一气之下竟破口大骂，挣脱了我的钳制，嘴里颠三倒四，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令我觉得他居心叵测、狗急跳墙，随意攀咬扯出你和小师叔，就是为了隐瞒真实身份，这才打斗起来，并非故意为难你弟弟。因为一场误会，让他经受无妄之灾，实在抱歉！我院子里还备着不少伤药，如果有需要，尽管来取。”

　　眼见他如此诚心，大费周章地为自己修整好庭院，楚月泠早就已经不生气了，又听了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解释，更觉得内心十分熨帖：“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所幸，星奕的伤势并无大碍，此事就此揭过吧！”

　　“好！”闻言，风琼宇的眼睛登时亮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彻底放下，眉头舒展，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只是，星奕现在毕竟还未化成人形，我担心，在他褪去树灵妖身之前，像今天这样的误会，还会在栖梧宫中重演。就算你知晓内情不收他，其他弟子也未必会放过他，但不是每一次，都能有今天这样的好运气。”

　　“放心吧！”风琼宇拍了拍楚月泠的肩膀，郑重承诺，“我会向其他弟子说明情况，让他们不要对小树灵下手。”

　　“太好了！谢谢师哥！”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风琼宇垂下眸子，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听说昨夜，你因为被我莫名其妙地吼了一句，而心情低落了好半天？”

　　“又是小雪告诉你的？”

　　“不止是小雪，你弟弟对此也耿耿于怀，还说要找我算账。”说到这里，风琼宇叹了口气，眼里的光也逐渐黯淡，“你昨夜的那些话，让我想起了孩提时一段不愉快的经历，说来话长！走吧！去那边的石凳上坐一坐，我慢慢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