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下父母心

　　『清竹轩』

　　禁锢着焰魔之魂的琉璃盏，被安置在机关台上，通体散发着幽幽血光，与封印光柱中的符文遥相呼应，忽明忽灭。

　　良久，殿内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光柱之力正在极速削弱，焰魔之魂有苏醒的征兆，拖不得了！最迟明日，必须指派人手加固封印！”御芳族主君——楚曦眉头紧蹙，脸色十分难看，“灵母，栖梧宫那边，有消息了吗？凤尊打算派谁协助我？”

　　“云瑾仙上。”南忆淡淡道，“她办事稳重妥帖，又精通圣火心法，定能助你压制焰魔！”

　　“是她？十几年前，她在栖梧宫学艺时，我们还曾有过数面之缘。”楚曦有些惊讶，“想不到，当初渡劫失败，被天雷击得奄奄一息的小狐妖，居然这么快就修成上仙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南忆与云瑾不相熟，附和了几句，便转移话题，“好了！公事谈完了，就说说私事吧——月丫头近来如何？许久未见，老身挂心得很哪！”

　　“还是老样子！虽每日服药，身子强健了不少，但病情，却丝毫未见起色。她心中焦躁，夜夜寝食难安。”楚曦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为此，大臣们时常谏言发难，百姓们也颇有微词，说话比较难听！所幸，月儿身边伺候的人有分寸，没把这些污言秽语传到她耳朵里。”

　　“朝臣们再怎么聒噪烦人，左不过，也是将‘废除月丫头少主之位’的提议，翻来覆去地说上几遍。”南忆笑着宽慰她，“老生常谈了！你听听便罢，不必放在心上。”

　　“不仅如此！他们还搞出了新的幺蛾子——打算为我招婿。”楚曦无奈扶额，揉着太阳穴，“满殿朝臣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以太师为首，七嘴八舌，一唱一和！”

　　【一个时辰前】

　　“芳主。”太师双手扶胸，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少主先天不足，身染痼疾，形同废人，虽已请了神界医官——陌知云下凡亲诊，但治愈希望渺茫。无法修习法术，传承封印技能，便无力守护族中子民，庇佑六界苍生，也断断承担不起祖宗家业！”

　　话音未落，又一位女将缓步上前，俯身下拜：“国本不可动摇，为了社稷安定，还请芳主择日招婿，再育一女（御芳族以女子为尊），以承大统！”

　　“请芳主择日招婿，再育一女，以承大统！”朝臣们应声附和，纷纷下跪叩首。

　　“本座已年过三旬，整日忙于国事，气血双亏，早已不是适合孕育之身，此事休要再提！”闻言，楚曦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扶在王座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声音也冷了下来。

　　“芳主请三思，族长之位不能后继无人啊！”太师膝行两步，急切地喊。

　　“早在三个月前，本座便已同花息灵母商定，要将御芳族交予百花宫掌管，由南忆上仙本人，以代理宫主的身份，兼任芳主之位。”楚曦站起身来，环视着跪了一地的大臣们，将声音提高了八度，“诏书已经拟定，只待明日，封印仪式结束之后，便由太师亲自颁布！卿等无须操心！”

　　说罢，她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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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几个追到敛蕊阁（芳主的寝殿）请命的大臣，就是为此事而来？”听完楚曦的讲述，南忆恍然大悟。

　　“不错！无非是劝我接受他们的提议，以社稷为重，再育子嗣，但我不想！”楚曦叹了口气，坚定地摇了摇头。

　　“为何？”南忆疑惑地问，“朝臣们忧心社稷，所谋所虑，皆是为臣之本，算不得错！”

　　“其一，月儿的生父——董诚，是我毕生挚爱，自他因病亡故后，我便绝了另觅夫婿的念头；其二，月儿的处境本就艰难，若二女儿生下来，只会雪上加霜！我舍不得让她再受苦了！”楚曦顿了顿，眼眶微微发热，“只要妹妹身体康健、无病无灾，储君之位，就一定会易主。届时，我需要花时间培养继承人，不论情不情愿，都会不自觉地多关注妹妹，对她疏于关照；王夫听惯了外头的流言，即便是……看在我的情面上，不敢苛待月儿，也会偏爱亲女，冷落继女；朝臣们、百姓们也会爱戴妹妹、追捧妹妹，对妹妹俯首帖耳——那她这个当姐姐的，还剩下什么呢？”

　　“如今，月儿尊位尚在，便已经有人对她处处责难，不恭不敬。如若身边，再有一个身体比她好，尊荣比她高的妹妹，上至朝廷勋贵，下至布衣百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只怕……会更加拜高踩低，明里暗里地作践她吧？”楚曦深深闭上眼，心中怅然万分，“她已经在嘲讽中活了十三年，如果再变本加厉，早晚会被逼疯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尽早禅位于灵母，带她离开这个伤心地，去人间游历一番，左右我也当倦了这个芳主！”

　　“如此也好！”南忆欣慰地点了点头，深受触动，意味深长道，“回归平凡，过着安稳顺遂的生活，拥有寻常人该有的幸福——这，便是我们所有人，对月丫头的祝福和希冀。”

　　“对了！既已决定禅位，这枚族长徽戒，便正式交予灵母。”楚曦摘下食指上的戒指，郑重地交到南忆手中，“待明日诏令颁布后，您便是御芳族的新任主君了！”

　　南忆轻轻颔首，握紧了掌心的徽戒，深吸一口气，强烈的不舍涌上心头：“若是玩累了，记得回家看看！芳菲境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晚辈代小女，多谢灵母一直以来的关照！”楚曦红着眼睛抱拳，深深向南忆鞠了一躬，“月儿先天灵脉塞阻，自幼体弱多病、沉默寡言，幸得灵母爱重——您先是亲往药王宫，请陌医官下凡为她诊病；后又煞费苦心，为她培育了守护灵，作为满月之礼相送。有了枫树精的陪伴，月儿倒是变得开朗了许多！”

　　其实，老身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面对楚曦感激的目光，南忆心虚地垂下了眼。

　　吩咐陌知云下凡看诊，是剑神陆骁都安排；培育守护灵，是火神凤皓的命令，水神司清玄负责浇灌事宜，出力甚多——这十几年来，三位上神一直在关注楚月泠的成长。

　　只是现在，还不是告知实情的时候——她希望，永远没有坦白真相的时候！

　　南忆张了张嘴，几度失语，心头翻滚着万千情绪，却只能逐一咽下，含笑发问：“听起来，小枫儿与月丫头相处得不错？”

　　“青梅竹马，情意甚笃！”楚曦笑着点了点头，一脸欣慰，“这次游历人间，我准备把枫树精也带上！等它化了人形，就正式赐名，让他当月儿的贴身护卫。如此一来，即使月儿终生都无法正常修炼，也能一辈子受人护佑，安全无虞。”

　　“看你这表情，倒像是丈母娘评价上门女婿一般！”南忆调笑道。

　　“实不相瞒，我确实动过这个心思——他与月儿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又有感情基础，如若招婿，是最合适的人选！”楚曦大大方方地承认，“但……成与不成，还得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

　　“这主意不错！我双手赞成！”南忆竖起大拇指，“好啦！闲话少叙，先带老身去看看月丫头吧！数年不见，我还挺挂念她的。”

　　“灵母请！晚辈这就引您去赋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