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沉冤（三）

心头的不祥之兆愈发强烈，小越侯脊背悄然一僵，皇后方才出口的话如一把刀在这时刺破了他苦心布置的杀局：汝阳王老王妃、佛堂、装满了书信……

从灵光一现到冷汗涔涔不过须臾，小越侯忽然想起皇后数日前与他的一次会面。

与今日到殿的其他臣子不同，他的请帖是皇后亲自送上的。

那日黄昏，德辉坊西面这家食肆暮色正好，他正就着天边的霞光咂摸店家新酿成的酒，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皇后缓步向他走来，面上淡然的微笑里包含着无限的心机。

皇后并不屑于同他寒暄，开门见山地邀请他出席今日晚宴并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揭露”凌益这些年犯下的大错小错。

小越侯觉得这位皇后娘娘今日实在是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可能帮她？而且是为她得罪一个滑不溜秋、且有些地位的人？

他刚想严词拒绝，便见皇后掏出一枚红玉鲤鱼，推到他面前，慢条斯理道：“予可以不计较越卿这些年的一些出格之举，但前提是越卿需得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苦主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个仇家，既然不是越卿，那便是凌益吧。”

小越侯阴沉了面色：“凌侯可是子晟的生父。明面上，提议举宴全了子晟对生父的孝顺，暗地里，却笑里藏刀地想致其于死地……娘娘不仅手段歹毒，就连心思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说完他忽地一笑，挑衅道：“娘娘还真是深藏不露，竟能将栽赃陷害说得如此堂而皇之，怕是这些年一直端着这张慈和大度的假面在排除异己吧？陛下可知道你是这般阴毒的妇人？”

他顿了顿，连珠炮似地讥诮起皇后来：“有母如此，不知太子手上可还干净？”

停了须臾，又问：“若我不小心在陛下面前说漏了嘴……你们母子可还会是皇后与太子？”

“那不正顺了越卿心意，能让阿姮妹妹为后，子端为储君，越家更上一个台阶？”皇后全不在意小越侯的讥诮与威胁，神色轻松淡然，仿佛是在与一老友说笑，“可事情真会如此吗？”

皇后的声音不大，小越侯的心却无端为之一紧。

“且不说越卿全无证据，仅凭空口白牙无法取信于陛下，便是陛下动摇了，越卿这个情真的有人领吗？”皇后浅浅一笑，轻瞥小越侯一眼，仿佛早已胜券在握，“阿姮妹妹本就喜欢予，又因为陛下钟情于她，对予更多是歉疚，这些年一直尽力弥补。倘若知道家兄不择手段地为她谋求后位，怕是不仅不会欣喜，反倒会愈发内疚与退却吧？”

“……会不会干脆来一招釜底抽薪，闭了永乐宫大门，划清与越卿你的界限，彰显她不参与诸类纷争的决心呢？”

被戳中心底的顾虑，小越侯当即抬眼怒视皇后。

“况且，越卿可能面临的最大的困难或许并不在于予与太子是否有恙，而是流着越氏血脉的皇子能不能、愿不愿意登上王座。”皇后回瞪小越侯，眼含嘲讽，不见半点畏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