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曲折（七）

皇后亲手撕下了自己的伪装，她静静看着凌不疑，不给养子半点儿转圜的可能——加入她，或者成为她的敌人。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选择。

凌不疑抬头，他嘴唇翕动，几度开合，想问皇后既然知道曲泠君的苦，为何没有施恩于她而是选择冷眼旁观，但很快便自行想到了答案。

皇后与曲泠君非亲非故，二人间只有少得可怜的旧情。曲泠君远嫁多年，且不说皇后贸然出手相助是否有用，只要曲泠君曾位列太子妃候选人并被太子青睐一事不被世人忘却，她的行为便极容易让人以为二人仍有首尾。

况且曲、梁二族的情谊还需这段婚姻维持，与两族的利益相比，两位当事人的感受无足轻重，曲泠君与梁尚这对夫妻的关系并非简单的是非对错可以左右。

“娘娘是怎么发现的？”凌不疑最终问了这个问题。

温柔可亲的皇后娘娘是从几时开始决定走上另一条路的呢？她在哪些地方安排了耳目？她的触角是否已伸入各府？她是否已在腹中写下了千般计划，如一位稳重的资深猎手，利箭离弦的破空声即是胜利的序曲？

既然无法成为她的敌人，那便探探她的深浅。

皇后察觉到了凌不疑的小心思，她眼神闪烁片刻，随后冷静地将丝缕真相夹杂在谎言中：“这些年，他们在子昆身边安插了不少人，予无心去管，却不想将他们的心养大了。”

“泠君拜见予那日子昆也在，那之后，他们便有了些小动作，其中有一个甚至想悄悄取走子昆的贴身之物。予是一位母亲，不会允许不好的事发生自己的儿女身上，于是顺着他们查了下去。”

“他们……既然他们要的不是子昆的性命，那我便也不伤人性命好了……只是可怜了泠君！”皇后眼中流露出清晰可见的脆弱，这不是她的真实想法，但她知道，这句话能将让凌不疑的心牢牢偏向她这一边。

养子看似冷酷，却时常为人世间的温情触动。是以在暴露自己的心机手段后，若想继续拢住他的心，得先向他展示自己心中的慈悲。

果然，凌不疑抿唇忍耐道：“娘娘早该将那一只只伸得太长的爪子剁掉——这世上，规矩与底线皆不可僭越！”

他贴心将有关曲泠君的话全部咽下。他知道，要不然是太子，要不然便是三皇子与曲泠君传出绯闻。几方斗法，毫无防备的曲泠君注定会成为受伤的人。

他不是圣人，想不出、也没有不得不保全这位夫人的理由。

但此事罢，他会暗中助她一二，想必曲夫人前半生的阴霾会被斥退，未来会是明亮无瑕的吧。

皇后牵住凌不疑，与他并肩坐下并悠悠发问：“子晟，你就不好奇背后之人是谁吗？”

凌不疑不语。他认为，自己与皇后皆对有能力、有动机兴风作浪的那几位心知肚明。

嫌疑最大的是小越侯，与他走得近的几位大人也可能出手；除开他们，值得怀疑的是个别浑水摸鱼的贼子，若前面的都错了，那多半是蜀中僭王发威，手伸得额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