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紫桂别院（六）

楼缡擦了擦两颊的泪水又抚平衣裙上的褶皱，随即悄悄起身，若无其事地钻进厨房，先饮了十数盏酒，再晕头晃脑地抱着一樽酒跌跌撞撞回了东院，与太子把酒言欢了一场。

庭间月色如波、水雾袅袅，楼缡嗅着鼻尖清甜的桂子香气，却没了赏花看景的心情。

她倚在太子怀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丝丝缕缕少女情怀褪去，她皱着眉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对自己说：楼缡啊，你要掰正自己的位置，你是牵系河东楼氏全族安危的女娘，你今生的任务只有当好优秀的太子妃、成为帝后看重的长媳与坐稳皇后的位置。情爱太过奢侈，一个错付便是万劫不复，你万不能将儿女之情真真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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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桂花糕！当朝储君给小爷做桂、桂花糕！”

见面前的醉鬼终于不胜酒力栽下案几，赵哥放下酒樽，麻利收拾好屋子，随后一手扛起对面的人、一手提起食盒静静走了。

这间耳房窄小破旧，其实并不适合用来吃吃喝喝，只是它坐落在东院至厨房的必经之路上，又有一扇尚待修理的破窗，因而不仅能让隔壁听去此处所有声响，还能让穿梭各院的风飞快卷走酒气。

赵哥思来想去，选定它作为这个晚上做戏的舞台。

背上的醉鬼手脚不时动动，偶尔嘟囔一声，赵哥面色一片清明，不见半分醉态。他凝神细细将今日作为复盘，暗自祈祷一切顺利。

步子忽然一顿，思绪翩飞间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支撑他在世上踽踽前行的女子，中年汉子的唇角微提又耷下，比一闪即过的流星更难捕捉。

“阿父，你要公平、公平！不可以今日只有您接济了文家那些打秋风的麻雀耗子，女儿也要发一发善心！”

“嗯……就他了！喏！就是草里那个叫花子！我要救他的命，若他有几分造化能活下来，便让他以后给我烧火劈柴！”

他的女君虽不够美丽、不够聪慧也不够善良，却也曾扒着她阿父的裤腿，于乱世之中给了他这个乞儿一丝希望、一份可让他苟活的生计。

他小心翼翼地暗中将她守护，看着这朵荒野里含苞待放的小花被移到鎏金嵌银的花盆中，一点点舒展盛放。

他希望她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子，被怜爱、被珍惜，永远保有初见时的娇纵蛮横……可她却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知道，他的女君活着对江山社稷并无用处，可他的心很小，装不下天下万民，在遇到女君之后便只期望她一人一世安好。

他无力追查真凶，只能迁怒——但凡能从女君的死亡里受益的人，他都不想让他们好过。

他本准备寻机混进东宫当个侍卫，再找机会让太子给他的女君陪葬，最好能更进一步，把一直管束她家女君的帝后也一并处置掉。

可这日下午，有宫人忽然到来宣布别院易主，并遣散了院中所有与孙家有关系的仆从，他正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