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两断

第十九章 一刀两断

或许是疲劳过度，也或许伤心至极，邝露昏睡了数日。润玉日日来渡灵力给她，想她睡着也好，至少不会再伤害自己。一想到平日温顺的她竟变得如此疯魔，他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为什么自己要伤害她？天道不公，周围人都虐待他，伤害他，背叛他，欺骗他，辜负他。唯有她，自始至终，从来都没有丝毫对不起他。

旭凤已堕入魔界，成为魔尊，招兵买马，壮大魔界兵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带着穗禾占领了翼渺洲，鸟族归顺了魔界。

润玉救下隐雀，打算以收复鸟族失地的名义，找准时机，发动天魔大战。

邝露醒来后，恢复平静。她把手放在小腹上，已能感受到有两股细微的灵力。纵使他爱的不是她，她依然爱他，更何况稚子何辜。她向姨娘们学习女工，想给孩子做些小衣服。

这日，已入夜，却仍未见爹爹从天庭归来。邝露忍不住担忧地问身边的五姨娘。

五姨娘说，“近来这外面，可不太平。估计仙上还在同陛下议事呢！”

邝露疑惑地问，“如何不太平？”

五姨娘说，“从前的火神殿下，如今已堕地成魔，并被魔界尊为魔尊，把鸟族都抢了去。还昭告六界，与鸟族穗禾定于本月十五大婚。”

邝露大惊，二殿下怎会抛弃天界血脉？陛下又怎会放弃鸟族？二殿下怎会与穗禾成婚？也是，锦觅都杀死他一回，他自然不会再接受锦觅，那锦觅又要履行与陛下的婚约。

看来自己已太久不理世事！局势动荡如斯，自己竟丝毫不知？她回到房中，召来自己的密探，让其进一步，深入魔宫内部，打探消息。

密探走后，她静静躺在床上，隐隐有些期待，他会来吗？如果没有孩子，他还会来吗？尽管她在昏睡中，仍能感受到他每一次的到来。她恨自己，明明恨他，却始终无法抗拒他。

可这日，一直等到她沉沉睡去，还是没有等到他。她在梦里哭了！再一次验证自己的想法，他爱的是别人，又怎么会来？

润玉已经在着手准备天魔大战，彻夜不休。这次，他一定要尽量避免天界将士的伤亡，争取一击即中，彻底征服魔界，统一六界。这不仅是为了完成父帝的遗愿，更是为了替孩子们，开创一个和平伟大的盛世。一想到孩子们，他浑身充满能量。

他坐在七政殿的案前，纵使整夜未眠，依然精神抖擞。想起之前那场天魔大战，当他披坚执锐走出寝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邝露，交代了一句，便继续向前。身后传来她的声音，“陛下，千万要小心啊！”

永远只有她是真正的关心他，为他担忧，为他哭泣，为他筹谋。待大战结束，他就将她接回，无论她想怎样，他都会满足她，只求她不要离开他。

正想着，邝露走了进来。他晃了神，以为是自己太想她，而出现的幻觉。她明明在太巳府休养，怎么会来？因怀胎月份还小，她孕肚尚未显现，反倒是愈加清减些。他听到她说，“陛下，魔界传来探报，昨日魔尊自废了半生修为。若要进攻魔界，收复鸟族，此刻便是最好的时机。”

他已收到这个消息，却极意外这个时候她会来，还为他打探消息。他忍不住起身，牵起她的手，随口问，“你如何得知？”

邝露以为是事关重大，他质疑消息的可靠性，便说，“我亲自去了一趟魔界，魔宫守卫森严不得入，我在卞城王府，亲耳听到卞城王和鎏英公主言及此事，神色极为担忧。”

润玉大惊，“你怎么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说罢，上下仔细打量着她，生怕她受伤。如果她再被旭凤挟持，他会发狂。旭凤已知她就是他的软肋，正如他知道锦觅是旭凤的软肋。

“我只是想确认消息是否真实，万一是魔界有意传出的烟雾弹呢？再说，我没有惊世容颜，又岂会惊动他人……”邝露说得自然而然。

“我不担心魔界，我只担心你。以后不要再以身犯险，我只会处理。”润玉打断了她的话，不想她再为这些事忧心。

“眼下最可怕的就是陨魔杵，传言陨魔杵是魔界至宝，毁天灭地，威力极大。”邝露继续说。

“我不怕什么陨魔杵，我只怕你不再爱我。”润玉紧紧将她搂在怀里，把头埋在她颈间，深吸她的气息。又说，“露露，谢谢你！你还是爱我的！”

大战在即，邝露不想激怒他，也不想顺从他，只冷冷地说，“我只希望大战能速战速决，不想让战事连绵不绝，生灵涂炭。”

润玉又说，“你担心我，怕我受伤，特意为我寻到最佳战机，对不对？”

邝露说，“我只是不想，孩子生来就没有父亲。”语气依旧清冷。

润玉凑到她耳朵，轻声问，“那你还记得孩子是怎么来的吗？”说罢便吻向她的唇。

许久的思念似一团火在燃烧，他紧紧将魂牵梦萦的她困在怀里。感受到怀中的人由奋力挣扎到慢慢温顺，暗自窃喜，她接受了他，她原谅了他。片刻间已抱着她到了寝殿的床上，他担心伤到孩子，动作极其温柔。直到……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他嘴里蔓延开来！前尘记忆再度涌现，当初穷奇在他体内作祟时，曾误伤了她。他喝过她的血，自然认得出来。

他抬起头，她的嘴角血流如注，他心如刀割。她咬破了自己的唇。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肯原谅他，甚至不惜以伤害自己为代价。她曾经说过，倘若某日，她恨透了他，她只会伤害自己，而不会伤害他。

他彻底慌了，怕了！她不会原谅他，他要永远失去她。他带着哭腔祈求道，“露露，你别这样！让我看看，你伤到哪？”

她口唇轻启，殷红的血又涌了出来。只听到她决绝地说，“我会回玄洲，待孩子落地，我给你孩子，你给我自由，从此我们，一刀两断，互不相欠，永不相见！”

只言片语，轻声细语，在他耳边却如五雷轰顶，看着她清冷的脸，他卑微地说，“我求你了，别这样！我求你了！”

上一次这么祈求一个人，是在什么时候呢？是求荼姚放过娘亲，当时心里只有恨，而今却无比害怕、心疼、敬重！眼前这个小女子，确确实实深爱着他，确确实实不会伤害他，也确确实实不会原谅他了！还有什么比这更无望的事吗？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想看看她唇边的伤口。她奋力推开，想要起身离开。他实在没办法，只好施仙法使她昏睡过去，又施法为她疗伤。

待她睡安稳，他出了寝殿，设下双层结界，然后去穿起战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