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梦

第十八章 同床异梦

邝露知道奈何不了他，索性不挣扎，任由他为自己疗伤。

润玉想尽快为她疗完伤，又享受起她此刻的温顺与平静。不过他还是不忍她受苦，很快让她的伤口都修复过来。轻轻将她搂在怀里，温柔地说：

“对不起！登基后没能马上立你为后，让你受了委屈。不过我已昭告六界，你是名正言顺的天后，没有人能置疑。

你有了身孕，我没能第一时间知道，是我的错。我本该料到，可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加上政务繁忙，我疏忽了！

当然我这么说，不是要推脱责任，也不求你马上原谅我。我会用余生好好补偿你，你有气、有怨都可以冲我来。旭凤胆敢挟持你，我绝不会放过他。

只求你不要伤害你自己。伤在你，比伤在我，我更痛更难受。我从小受惯了伤，早已遍体鳞伤，伤痕累累，无所谓。你不一样，你从小受尽宠爱，养尊处优，我将你视如珍宝，怎忍心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有了身孕，你可知我有多欢喜？有了你和孩子们，从前天道对我的种种不公，我都不在意。

我会开创出伟大的太平盛世，山河无恙，烟火寻常。我们带着孩子们去洞庭湖，娘亲抚琴，我们对弈，孩子们在湖里嬉戏，平和康乐，蹉跎此生。不要破坏它，好不好？”

邝露丝毫没被感动，反而她越看着他，就越想到那梦境，只冷冷地说，“你带锦觅去吧！”

“怎么可能？你知道的，我和她只有一纸婚约，从无往来。”润玉连忙反驳。

邝露“哼”了一声，问，“是吗？”随手挥出那个梦珠。

润玉一看到，马上把它挥碎。他自己的梦，他当然清楚。他昨夜昏了头，竟做了这么一个梦。她怎么会看到这个梦？

“怎么，慌了？蓝色，所见梦。你不要说你改了梦珠颜色，刚才你也说了，你政务繁忙，你疏忽了。所以我才有可能，看到你真实的梦境。就算是所思梦，那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更何况，这的的确确，就是个真实发生过的所见梦。可笑我做了一个所思梦，梦见与你大婚，婚礼甜蜜温馨；而你的梦，却是对别人深情表白。所谓同床异梦，莫过于此吧？天帝——陛下！”她冷笑起来。

邝露的冷嘲热讽，让润玉觉得害怕。他真的慌了，急了，脑中乱成一团浆糊，只会说，“不是的。那只是个梦而已，我爱的人是你。”

“你很早就知道锦觅是水神之女，是你的未婚妻，也很早知道她与二殿下有染。出于你一直以来的洁癖，你不可能再接受她，所以你找到纤尘不染的我。

你刻意对她视而不见，熟视无睹，从无往来，可你还是爱她。你不是说了吗？你爱她，爱到痛彻心扉、爱到无法自拔，甚至想挥剑自毁元神。那是怎样的痛啊？而你登基之后，还想以天帝之威留住她。

那我算什么？明明是你和她之间的事，为何要把我扯进来？”她挣脱他的怀抱，转身不再面对他，她不想再看到那张梦境中的脸。

“我爱上一个六界最高贵最强大的人。他的容貌，他的真身，他的修为，他的谋略，他的一切一切，举世无双，无与伦比！他还有一个六界第一美貌的未婚妻。多么般配！

而我，起初不过是想靠近他一点点，就好像晒到太阳，就会灿烂许多。可是他对我说，他心里只有我。年少无知的我，因为这句谎言，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他对我极好，事无巨细，从头到脚，极尽温柔。他对我从无隐瞒，平生所学，细细教我，我一股脑全身心投入对他的温柔陷阱。

为了替他披荆斩棘，为了让他更快达成心愿，我说服爹爹扶持他，倾尽太巳府全力；我暗中栽培密探，安插在六界，打探消息，斩获先机；

为了能与他并肩，站在六界之巅，我阅遍天界典籍，六界掌故，经史子集，天史兵法，天文历法，地理农桑，如数家珍；我学习布星之术，漫天星图，了然于胸，数万星辰，信手拈来，从无错漏。

一场大婚，一场政变，他成功了，我们在一起了。我很幸福，从未有过的幸福。那幸福，美好的就像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可是现在梦醒了，梦碎了，没有了！

我所有的付出和努力，敌不过那六界第一的美貌。凡人说，以色事人，色衰而爱迟。可神仙有着漫漫仙寿，有着不老容颜。”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不是的，不是的，你知道我，我从来都不是贪恋美色之徒，我甚至不认为有什么六界第一美女！我自小面目可憎，在我心里，最美的只有你。我只爱你，没有旁人。”润玉站在她身后，轻轻抱着她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双肩。

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竟如此无力。他无比心疼她，却说不过她，也解释不了。按此生她所见所闻，确实如同她所说一般，可实际不是的。他要怎么说呢？

他爱她，是从他曾经上一世开始，是她锲而不舍地追随，润物无声地守候，疗愈了他千疮百孔的心。他爱她，不需要她做任何努力和付出，只需陪着他。

而她误以为的他爱别人，那不过是他年少的一个劫。他应了那个劫，付出了惨痛代价。而劫数过了，他以为自由了，却没想到，这个劫像一条巨刺，深深扎在他身上，时不时地让他再次受伤。

“你可知洞庭君，为何不肯上天界？”邝露突然发问，却并不回头看他。润玉还在发愣，不知她为何突然提及娘亲，他已跟不上她的思路，他只知道娘亲被父帝伤透了心。

她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语调清冷，“伤心之地，何必重游？想当初，一个天真烂漫、无知懵懂的少女，误入省经阁，邂逅一位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那公子自称夜神！”

他听出这是娘亲和父帝的故事，却不知她究竟何意。

“少女后来才知，不过是她与那公子的意中人有几分相似，又有着各种利益制衡，帝王之心。呵，历史没有轮回，却总是惊人的相似。古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看来古人诚不欺我。”她很累了，不自觉靠在他肩上，昏睡过去。

原来她将他比作父帝，可他怎会是父帝？他平生，最恨父帝的三心二意。所以曾经他死死守着一纸婚约，他只认定婚约上的那一个人。哪怕尊严和真心都被践踏成泥，只要那个人回头，他也甘愿。哪怕他对她已全盘交心，他都始终不敢承认自己爱的是她。

润玉抱起睡着的邝露，准备带她回璇玑宫。

太巳守在大厅里恭贺他，跪着说，“陛下，小女娇纵任性，违逆陛下，小神特替小女向陛下请罪。陛下若要怪罪，就治小神管教无方吧！”

润玉却说，“仙上，平身吧！敢问仙上，邝露平日最听谁的话？”或许让旁人来劝劝她，会好一些。

“陛下，实不相瞒，小女自及笄之年便跟在陛下身边，自然就最听陛下的话。且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连小神也都是听她的呢！”太巳无奈的说，“陛下，不妨先让小女待在家里，府上人多，照料起来也方便些。”

润玉很是不舍，可他有诸多政务要忙，分手乏术。如今她情绪不稳，在家里，有亲人相伴，终究会好一些。此刻他对自己，只觉得无能为力，对她更是万分怜惜，心疼难忍。

“也罢！本座稍后会差人来服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