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细细的雨丝散在窗间，偶尔透过一丝，带来些许凉意。

秦溪放下手中的书，揉揉额角，望了眼窗外。十二年前拜师的那一幕还是常常浮现在脑海中，随之而来的是地下室满地的血腥，他停住思想，没有再去回忆，想了下时间，此刻大概已是未时，窗外天暗沉沉的，无数细小的雨丝落下，惊起一地飞鸟。

“看什么这么认真呐？”一声清朗的少年音传来，纪枝弦含笑的眉眼出现在眼前，秦溪伸手将他的脸拨开，略有无奈地说：“没看什么。”

也是奇怪，明明纪枝弦比他还大个一两岁，心性却更像个小孩子，总是他迁就着。

“我不信，没看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认真？你一定是在忽悠我。”纪枝弦硬是将秦溪的脸转了过来，看着他不大服气的说，“别骗我，你最近经常发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愿意说出来？”秦溪没开口，只是用无奈的眼神盯着他。

纪枝弦看着那双浅茶色的桃花眼，心跳忽然有些加快，他轻咳一声，视线移开，手不自觉地揉搓着秦溪的脸颊。

“停下。”声音听着依旧口齿清晰，只是语气中不免带些含糊，听起来很奶，还有着埋怨。

纪枝弦看着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不知怎的就害了羞，讪笑一声将手放下，靠在他身上，秦溪见他松了手，便也没在管他，专注于自己的事，只是身旁的脑袋着实不能忽略。

“你起开。”

在第三次被打断手里的事之后，秦溪无奈地将他的脑袋推开，语气中也带了些严肃。纪枝弦鼓了鼓腮帮子，撒着娇把头埋到了秦溪的颈中，闷闷的说：“你怎么和师傅一样？”

秦溪略有些好笑，揉了揉他的后脑勺，顺便将一旁的砚台移开。

“对了，师傅叫你去一趟。”纪枝弦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忽而想到什么，连忙揪住秦溪的袖子。

“嗯。”秦溪简单的回答了下，转身去了风且吟的厢房。

这里如第一次他来所见的一般，茶香袅袅，木椅随意的摆放着，风且吟随手拉过一把椅子，招了招手示意秦溪坐下。

秦溪垂了垂眸，略显拘谨地走了过去。

风且吟叹了口气，没有执意让他坐下。他从一旁的书卷中抽出一卷，放在秦溪身前，随后开口：“你，知道天机阁吗？”

秦溪翻阅书卷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沉思了下，犹疑着回答：“知道，是不是……那位神算子坐镇的地方？”

风且吟点点头，望向秦溪的眼神依旧是那般慈爱：“那位神算子也算是我的老友了，若之后下山有什么困难，便去寻他。”

下山？

秦溪一惊，他在这座山上已经待了十二年，这里的一花一木他都再熟悉不过，如果一时间真要让他离开，不舍自然是难免的。

“我……”秦溪看着风且吟斟了一杯茶，终于是忍不住出口询问，但话还没说完，风且吟就打断了他的话，“阿弦他与你一同下山，明日便起身。”

秦溪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虽隐藏的极好，一会便消散了，但却还是被风且吟注意到，他动作熟练的沏茶，一边说着：“等你们都走了，山上又只剩我一个老头子了。”

秦溪抿了抿唇，又感到一阵歉意，风且吟自是观察到了这抹愧疚，漫不经心地继续刚刚的话，“到时候邀请上那些许久未见的老友，聚上一聚，哪还管你们这些小辈啊？”

可能是被这话安慰到，也可能是他眼中的嫌弃不似作假，秦溪松了口气，躬了躬身退出门外。雨后的阳光毫无保留的倾洒着，空气中漾着浮尘，但很快，这些景物再也不属于他，只能趁现在阳光正好，多记住些此刻的浪漫。

秦溪回到自己的屋子，纪枝弦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正无聊地敲打着砚台，见他回来，便不再去摧残那可怜的砚台。秦溪望着眼前的少年，思虑再三，还是将下山一事说了出来。纪枝弦愣了一瞬，并未接话，秦溪也是知晓他从小在山上生活，不去打扰他，而是在一旁默默的收拾自己的物什。他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平常算卦的器具。当他准备好一切事物，才发觉纪枝弦早已拎着包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见秦溪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他一笑，声音里透着欢快：“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秦溪揉揉他的脑袋，语气里有着无奈：“明日，我还以为你会抑郁一阵子。”

纪枝弦摇头晃脑，“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呐，再说，我已经好几次见到师傅偷偷摸摸和他的朋友一起喝酒了，被我撞见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还有，人总是要去探索新的世界嘛。”

探索新的世界……

意外的符合呢。

一日的时光匆匆而过，下山的时间也要来临，秦溪最后望了一眼山间的清泉，往山下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他还是回到了红尘俗世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