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前因

炎华洞中，墨渊和平常一样，静静躺在石床上，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真是的，天族又不是没人了，要你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南砚看着这样的墨渊，心里很不是滋味，又狠狠的记了天君一笔。

“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他是父神嫡子，守护好四海八荒是他的责任。”折颜开口为墨渊辩解。

墨渊的性子南砚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实在看不惯天君一家。她不再在这问题上多想，看向墨渊对面。

对面床上躺着一位美人，应该就是墨渊的小弟子，青丘白浅了。七万年时限一到，白浅重新封印东皇钟，被擎苍重伤，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如今。

“墨渊的眼光还真好。‘’选的徒弟不仅够孝顺，长得还这么好看。可惜被教的和他一样，遇事就知道自己承担。又没青丘什么事，还往上冲。

“我猜的果然不错，青丘白浅就是司音。”东华开口。

“自从她封印了擎苍，就一直昏迷不醒，怎么叫也叫不醒。”

南砚走近看了看，白浅周身仙气时隐时现，顿时了然。“她这是在渡上神劫，自然是叫不醒的，等她什么时候渡过了，自然就醒了。”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因祸得福。

“至于墨渊，”南砚转向墨渊，闭眼仔细算了算，“他的元神在西海，现在还很虚弱，现在还不是救他的好时机，再等三百年，到那时，就能用追魂术找到了。”

南砚是三千凡界之主，于命数一道造诣极深，精于卜算。但是墨渊不是普通神仙，她也只能算到这么多了。

折颜松了口气，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墨渊受了他徒弟这么多年的心头血，他们二人怕是要纠缠不清一辈子了。”东华幽幽开口，语气怪怪的。

南砚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竟然从他那一本正经的表情中读出了委屈？墨渊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自然关心了。南砚有些小开心，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那点小开心就没了，这么多年了，很多事情都变了，就算他们初心不改，有些事，还是不能再想了，幸好，能永远陪着他的，只有她一个。

折颜看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目光，实在是受不了了，反正该问的也问完了，他开始赶人，“既然墨渊的事解决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我还要去找真真呢。”

折颜率先出了炎华洞，惆怅的望着里无云的天空。

真真啊，你到底在哪里啊！

南砚看看浑身散发着怨妇气息的折颜，撇撇嘴：“我们回碧海苍灵吧，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没变。”东华话中似乎含着其他意思，南砚听懂了，却没接话。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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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苍灵还是以前的样子，南砚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双腿一晃一晃的。她闭着眼睛，感受着微风吹过脸颊时的感觉。东华坐在对面，托着腮，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还是自己家里待着舒服啊！

一片落叶打着旋落到南砚头上，东华抬手想将落叶取下，突然听到南砚说：“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东华的手顿了下，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动作，他把玩着那片叶子，十分随意的回答：“和锁妖塔里的家伙打了一架。”

南砚不置可否，她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她也不想知道。“悠着点，白浅只是上仙，不知道能封住擎苍多久，墨渊不在，等他从东皇钟出来看你怎么办。”

“有夜华在，不用担心。”

“你说的是天族太子夜华？我早就想问了，他和墨渊什么关系？长得那么像。”

“他就是墨渊的弟弟，昆仑虚的那朵金莲。”

“是吗？那他真是没有墨渊的半点风采。不过想想也是，墨渊可是我教出来的，自然不是旁人能及的。”她有些生气，天族这帮人把人教成什么样了，白白浪费了父神血脉。又有些高兴，墨渊还是个好孩子。

自从墨渊长成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南砚就时常这样自夸，东华已经习惯了。他现在更关心另外一件事：“你什么时候见过夜华了？”

自她醒过来后两人就一直在一起，她根本没机会见到夜华，那她怎么知道夜华长的像墨渊？

南砚的神色立马淡了下来，“天族太子不是带了个凡人上九重天吗？那个凡人身上有我一缕元神。”

当年她重伤，元神破碎，陷入沉睡。一缕元神附在了一个凡人身上，那个凡人被魔族所杀，魂魄不全。她的元神刚好补全了凡人的魂魄，随着一次次的轮回，她的元神慢慢与凡人的魂魄融合，受她元神影响，素素这一世，已经有七分像她了。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天族太子把素素带上九重天，否则她还要再等个几千年才能醒。

但这不代表他干涉凡人命数的事能一笔勾销，如果不是他带素素上九重天，素素也不会魂飞魄散。她原来都打算好了，在她的元神影响下，素素一直在做善事积累功德，只要平安过完这一世，就可以攒够投胎到修仙世界并且气运过人的功德了。再修炼个几百上千年就能飞升，只要素素飞升，她就有办法分离出元神。

素素原本可以过的很好，如今却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夜华没有直接害她，但是根本原因出在他身上。

“天君一家都是逼死素素的凶手，以为自己是仙就可以高高在上的藐视凡人，可以操控凡人的命，不把凡人的命当命了。这笔帐我不好好算一算，这些人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看他们是安逸日子过惯了，闲的慌。”

人走茶凉，她沉睡了这么多年，就忘了她定的规矩了，凡界想去就去，凡人想杀就杀。天君一家犯到她头上，她一定会好好算算的，让四海八荒好好看看，凡界是她罩着的，不是谁想欺负就欺负的。不过天君毕竟是东华选的，看在东华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太过分就是。

“东华，你怎么了？”南砚才发现，东华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了，也不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就是能看出来，东华不高兴了。

南砚走到他面前，拿起他的手，果不其然，东华的手握的很紧。南砚掰开他的手，“我要找天君一家算账是因为他们做错了事，违反了规矩，我讨厌他们对凡人的态度。同时也是想要立威，我要让四海八荒的人都知道，只要犯了我定下的规矩，身份再高都没有用，让他们不敢再犯。”

东华默默听着，反握住南砚的手。

“素素是素素，我是我，那些记忆我完全没有代入感。我承认，我也有私心，我看着素素一世世的轮回，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也可以算我半个徒弟，她很优秀，我很满意，我原来打算等她飞升就让她分担轮回殿的事情，减轻些纱华的压力。这么多年的心血都白费了，我很不高兴，自然是要讨回来的。至于夜华，素素轮回过这么多世，嫁过几个男人我都数不清，夜华只是其中一个，没什么特别的。你要真计较，那是计较不过来的。”

东华听她一口一个素素，知道她并不把自己看成素素，稍稍松了一口气。“你要立威，我没意见。”东华很了解南砚，知道她很有分寸。

“你跟我说说翼族现在的情况吧，看看能不能彻底解决。”

前任翼君擎苍野心勃勃，一直想要一统四海八荒，七万年前被封印在东皇钟里。现任翼君离镜是擎苍的二儿子，没什么野心，实力平平，是个贪花好色的主。如今翼族臣服天界，没什么威胁。重要的还是擎苍，一但擎苍破钟而出，势必会再起战争，他手上有东皇钟，实在棘手。

南砚越想越烦，“不管了，天君都不急我急什么。真是瞎操心。白浅封印了东皇钟，近几百年都不会有事，等到墨渊和白浅醒了，到时候自有他们操心。”

就在这时，砚纱华手里提着一个人出现在二人面前。她一把把那人按在地上，“太过分了！君上，我去了轮回殿找生死簿，结果这人竟然说没有天君的命令，他不能把生死簿给我，轮回殿什么时候成天君家的了！天君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东华帝君的管家罢了！”

这四海八荒敢说天君是东华帝君的管家的人，怕也只有她了。砚纱华一贯是心直口快的。

南砚赞赏的看着砚纱华，她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只是不会说出来而已。但天君敢把手伸到轮回殿里，也就不用给他留面子了。

“这是我亲自任命的轮回殿主，是从凡界升上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天君的人。”东华看着地上的人，眼神凉凉的。

“看来你的眼光不怎么好啊。”南砚照例讽刺了他一下，随手一招，生死簿就从地上那人身上飞到了南砚手里。

南砚踢了踢他，“说吧，天君让你干什么了？”

那人被砚纱华打的半死不活的，哆哆嗦嗦的爬起来跪好，“天君时常过来，拿着生死簿研究，他想让生死簿认他为主，可惜一直没有成功。”

三个人脸色都变了，天君想让生死簿认主，目的昭然若揭。

“岂有此理！”最先爆发的是砚纱华，她一掌把面前的桌案拍碎，“天君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趁着君上不在，想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凡界之主，真是胆大包天，也不怕被生死簿反噬而死！”砚纱华是除了南砚以外，接触生死簿最多的人，最了解生死簿的厉害。

“东华，原本我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让他记住。但他敢动生死簿，就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以为他只是重权了点，没想到他的野心这么大，想要天地同寿，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命！”

东华的脸色很难看，他看着南砚：“你想怎么做，我绝不干涉。”

南砚看向地上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仙靖尘。”

“真是个好名字。”南砚翻开生死簿，手上慢慢凝聚出一支笔，她把“靖尘”二字写上，又勾去。只见靖尘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他拼命想要挣扎，却没有半点用处，手不受控制的越收越紧，眼球向外突，嘴巴大张，拼命呼吸。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像是很久，又像是很短暂，他的手终于听话了，靖尘赶紧松手，大口大口喘着气，脖子上是刺眼的掐痕。靖尘惊恐的看着南砚，感觉自己快死了。

南砚用笔点了点生死簿，“调皮，你吓到他了。”生死簿晃了晃，飞到靖尘面前，书页无风自动，啪啪的甩在他脸上，又飞回来，围着南砚转圈圈，像是在讨好。

“要不是生死簿不完整，你早就魂飞魄散了。所有从凡界飞升的仙，生死都受生死簿控制，你不知道吧？也对，这事也就我们几个知道。如果天君真的成功让生死簿认主，你这个唯一知情者还能好好活着吗？所以乖乖听话，知道吗？”

“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说给其他人知道？”靖尘面色灰败，他是从小修士摸爬滚打，千幸万苦才飞升上来的，本以为从此就能安逸度日，没想到这里和凡界没什么不同，弱肉强食。他投诚天君也是想自己过的好一点罢了。他们修仙，本就是为了跳出轮回，逆天改命，到头来命运还是掌握在别人手中。他相信，所有飞升上来的仙人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命全凭一个人的心情左右。

只有他说出去，到时候，南荒必乱。

南砚却笑了，她看看靖尘，眼神悲悯：“你知道为什么天道选了我和东华做这两界之主吗？”

靖尘不知道她为什么说到这个，但他被南砚唇畔那夺目的笑容迷了眼，不由回答：“两位帝君功绩斐然，平定四海，当之无愧。”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很服气的。

“那为什么不选女娲和父神？女娲造人，是凡界名正言顺的主人；父神之功绩，比之东华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什么天道不选他们？”

靖尘愣住了，对啊，为什么偏偏选了他们？他以前从未想过。

“女娲是凡界所有人的母亲，她太心软，舍不得伤害任何一个人；父神一切都好，但他太痴情，没有了妻子，便没有活下去的希望。而我和东华不同，我们是补天石所化，天生一副石头心肠，感情淡泊，不会为外物所动，能够秉公办理，绝不徇私。补天石是为了拯救苍生才出现的，天生怀着守护苍生的信念，绝不会眼看着生灵涂炭。你说，像天君这样不把凡人的命当回事的人，就算使了什么手段能让生死簿认主，天道能让他成为凡界之主吗？”

靖尘心里千思百绪，无比震撼。他想着天君的为人，如果他成了凡界之主，凡界恐怕要遭殃。

“只有我和东华是最合适的，本座成为凡界之主这么多年，杀过的凡人不少，但都留了魂魄。还从没有遇见能让本座动用生死簿抹杀的人。”

南砚看着远方，目光柔和而悲悯。她手里拿着的分明是能轻易取人性命的东西，靖尘却觉得她如那手执玉瓶的菩萨，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臣下誓死效忠君上！”砚纱华跪下来，目光崇敬。她对南砚忠心，不只是因为她是南砚精血所化，更是被南砚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她深深崇拜着南砚，就算为了南砚去死也别无二话。

靖尘跟着跪下，没有半点不情愿，他心悦诚服。

东华定定的看着南砚，她是那么耀眼，他怎么舍得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