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除夕那天，杭州难得下了点小雪，落在地上也就化了，吴山居门口的青石砖上湿漉漉的，天气也冷的刺骨。
吴邪一大早就要回去，临走前小棺还蜷缩在被子里，睡的正沉，张起灵倒是早早地出门买了早饭回来。
吴邪挑了个豆腐包，边吃还不忘叮嘱张起灵：“奶粉我给冲好了，温在厨房，一会儿小棺起来，你记得让他喝了。”
张起灵点头，顺便把家里新买的耳罩子给吴邪套上了。
毛茸茸的耳罩子暖和的很，吴邪捂了捂耳朵：“对了，还有你今天要是无聊，就带小棺去西湖边走走，晚饭就在那边上找个饭店，我回来肯定不早了……”
在来杭州的火车上时，张起灵还不能体会除夕不能在一起的孤单，但随着年味渐渐侵袭吴山居，张起灵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他面上不显，但总归有些不舍。
吴邪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舍，搂过他的脖子，两个人在黎明的日光下交换了一个亲吻。
“我尽量早点回来。说好了回来一起放烟花的。”
“……嗯。”
吴邪轻笑，又转回床边，小棺迷迷瞪瞪地似乎察觉到了吴邪的气味，他人没醒来，尾巴尖却熟练地缠上了吴邪的胳膊。
吴邪俯下身，亲了亲小棺的额头。
“阿妈……？”
“你睡吧，我晚上就回来带小棺放烟花好不好？”
小棺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又缩回被窝里睡着了。
吴邪无奈地笑了笑，把他被子往上拉了拉：“小哥，今天我不在家，你看着点小棺。”
“好。”
上了车，吴邪还有些不愿意走，他跟张起灵十年生死两茫茫，隔着一座长白，一扇青铜巨门，好不容易再见，他这些日子总是有些患得患失。
他怕张起灵又跟以前似的找不见人了。
雪从开着的车窗落进车子里，吴邪迟迟没有打火。
张起灵敏锐，察觉到了吴邪的不安，他弯下腰，撑着车窗：“昨天小棺说要吃马蹄糕。你记得带一点回来。”
吴邪微怔。
自从青铜门回来，张起灵是比以前平易近人了些，但这样家常的叮嘱吴邪还是第一次听见。
张起灵神色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就好像他们的生活一直都是如此平淡美好。
吴邪莫名的眼眶有些发酸：“知道了。”
张起灵点点头，沉默了两秒，又好像想起什么，再度弯下腰来：“路上小心。”
吴邪轻轻的笑了一声，在抬起的头的时候，眼睛都亮晶晶的。
“嗯，你回去吧，外面下着雪，一会儿打湿了。”
张起灵没多说什么，听话地走进了吴山居的大门。
吴邪从车里看去，就能看到他单薄的背影，没有背黑金古刀，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外套的后面被小棺贴了一张太阳花的贴纸忘了撕掉。
他总是望着张起灵的背影，看着他渐渐走远，心底只剩空谷，可现在，他路的方向是吴山居，是吴山居里睡的昏天暗地的小棺，还有他吴邪。
十年了，张起灵没有归家的日子里，他的心也无处可去。
如今，吴邪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地。
吴家。
一进门，吴邪就被吴妈妈揪住了耳朵。
“妈妈妈——”
吴妈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往他后面看，像是在找什么。
“你儿子呢？”
吴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起小棺，他摸着鼻子讪笑道：“什么儿子啊……”
“我可听你二叔说了！说你带了小孩回杭州，还养在了吴山居里，前几天紫金轩的万老板问，你说是你儿子，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孩子什么时候生的？你不会是欺负了人小姑娘……”
什么跟什么啊，越说越离谱。
吴邪连忙打住他妈的话头：“妈，你听谁说的，我没结婚，我也没欺负人小姑娘……”
“那就是那个张家的小哥？”吴妈妈说完自己先怀疑上了，“不对啊，人张家小哥也不能生孩子啊……”
吴邪魂都吓没了，他斟酌着开口：“妈，你说的张家小哥……”
吴妈妈翻了个白眼给他：“你真当我聋的，瞎的啊，那张家小哥你有藏的意思吗？白天晚上带出去散步的，街坊邻居早就给我打电话通气了，那叫张起……”
“张起灵。”在自家老妈面前，吴邪那是嘴比脑子快。
“啊对对对，张起灵。所以你给我从实招来，你跟那张家小哥怎么回事？你之前要死要活的，天南地北的跑是不是就为了那张家小哥？还有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妈妈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拔高了不少，吴邪连忙讨好地扶着她往屋里走：“妈，这事儿说来话长，咱们屋里说，屋里说。”
却不想屋里人更多，吴奶奶，吴爸爸，二叔，就连小满哥都坐在里面了。
吴邪脸色一僵，看着他爸黑的就像锅底的脸色就想开溜。
还没迈出脚呢，小满哥就先一步站了起来，堵在了门口。
“坐下。”二叔轻抿了口茶，慢悠悠地喊他。
吴邪只能坐下，一一从实招来。十年计划二叔知道，他也就没详细说，三两句就带了过去，重点还是放在了张起灵和小棺的身上。
在自家人面前，他没隐瞒小棺的出身，也说了自己决定跟张起灵过日子这事没得改了。
出乎意料的是，听完他坦白，吴妈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吴爸爸也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所以怎么没把张起灵和那小孩带来？”二叔开口问。
“对啊，”吴奶奶责备地看着他，“虽说那孩子身世离奇，但你既然要跟张家的小哥一起过日子，还打算一起养他，哪有把他们扔在吴山居过年的道理。”
吴邪愣了愣：“不是……”
“现在还不赶紧的去把人接来！”
吴邪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他们合伙赶回吴山居接人，临近吴山居门口，他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他们一点儿都没反对，不说他爸，就是他二叔，恐怕都要打断他的腿，现在却是这样和谐的样子。
奇怪。
等吴邪走远，吴家又陷入了沉默，吴一穷还冷着一张脸，吴妈妈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咱们也不求别的。一会儿人来了，你高兴点。”
二叔放下了手里的茶，摸了摸小满哥的头。他确实不满意吴邪和张起灵来往，但这十年他算是看清楚了，这吴邪那是一门心思撞在张起灵这座南墙上不肯回头了。
那还能怎么办，他还能真的打断他的腿不成。
张家族长就张家族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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