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百炼十七·邪术

　　“怎不会？”听着赖安青那样天真的言语，肖战就觉得可笑至极，“掌权者尚且能用权术让人对其听之任之，区区偃术，有何难？”

　　偃师一言听得村中两位掌事者与赖安青心惊胆寒，纷纷觑视那倚在矮案旁的“局外人”。

　　偃师疏冷，此刻更是有种令人怯止的寒意。

　　季老先生曾为朝堂官宦傀儡权术他自是知晓其中厉害，而赖安青却是不敢相信，这与他记忆中熟知的偃术截然不同。

　　偃师挑了挑眉，看着表情呆滞的赖安青，眼神轻蔑：“赖蕰渡当真教得你如此蠢笨！”

　　肖战缓缓起身，眼眸流转扫过堂中几人，声冷言凉道：“傀儡始于巫术，成在机关，活倚偃师。

　　偃术修士确实以掌控木偶为主并从中参悟修行之道，以此入道者既为偃修，往上者为偃师，再者为大偃师。

　　偃修之中，只有傀儡生了灵智如活人一般，它的主人才能称得上大偃师之号，其修行时间之长，有些人终其一生也只徘徊在偃师之列。”

　　偃师立于堂中，宽大的云袖将他那双枯废的手紧紧掩罩，肖战目光一时郁沉，遂觑向巫祝：“巫祝可觉得修士与人有区别否？追名逐利，食腐为蝇？”

　　偃师语气不急不徐，问得轻飘飘，巫祝却听出了其中的满腔怨怼，仿若质问。

　　王一博正色道：“无差。德之正在于守心，唯利而不伤人，视财而不奸骗，望名而不欺毁，识欲而省己。此四则若能得，无论人仙，良事自成。术法同理。”

　　肖战点着头嗤笑，不知是认同巫祝之言，还是笑其言词讲得过于美好，“若能得”实则难得，王一博的一番话几乎不存在清心寡欲，无欲求者亦无情，无情即无爱，如何为人为神。

　　巫祝省的。

　　“既为名利就没有不伤人的。”谑了眼赖安青，肖战幽幽道，“偃术修行始于巫术却依托于机关操纵，自古便有厌胜之术戕害他人的例子，多不及人偶，偃术从不无辜，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

　　赖安青被那眼神刺得退了几步，或许他真的要好好问问父亲了。

　　巫术带来的惨案早已是屡见不鲜，最出名的莫过于武帝判下的巫蛊案，后果是损兵折将。赵洳与季老先生面面相觑，都是过来人，哪能不知道其中利弊。

　　肖战继续道：“偃修中能成偃师者不少，但要成为大偃师除却修为剩下的得靠气运。现今能称得上是成大偃师的也就只有闽越丰州独榕门的门主肖泽。

　　要想成为大偃师就必须拥有活傀儡，即为灵偶，越像人越好。灵偶难得，有些人便直接打起了活物的主意。

　　偃术中害人的术法不少也是屡禁不止，其中有一术法化千丝，在偃修当中算是谁练谁败名的恶术，偃修对其嗤之以鼻，又贪慕它能速升大偃师的捷径之好。”

　　“化千丝……”王一博顾名思义，“可是与傀儡的引线有关？”

　　肖战眯了眯眼忽觉一阵牙酸，王一博之敏锐还是那般熟悉的犀利，擅抓关窍，扼要明简。

　　王姝姮可不惯着肖战的装腔拿调：“你还是快些讲清楚的好，化千丝究竟是何术法？”

　　与巫祝的询问之色相觑，余光瞧着横眉冷眼要打人的姑娘，偃师笑的玩味。自他兄妹二人重聚，肖战便经常气得王姝姮跳脚，好玩的紧。

　　“好了！”

　　按下王姝姮，王一博沉声发话，和偃师相视，巫祝目光甚笃：“你且说说那化千丝的厉害之处，我等听着就是。”

　　王一博目光不变，肖战看到了其中笃信，忽觉方才的逗弄十分无趣且掉价，撇却那点无聊的玩味，不屑道：“诚如巫祝所言，化千丝的确事关傀儡丝，是将生者变成空壳的关系。”

　　赵洳跟季老先生、赖安青这三个普通人着实听得云里雾里，何谓将生者变成空壳？是放干精血，还是没了自我的所思所想？对于不通修行的三人而言实在难解其中奥意。

　　王一博听了却是神情凝重，想到时小儿的危症，他或许能猜到几分偃师口中的“空壳”之意，可若真如同猜想的那般，那便不是简单解除术法就能了事。

　　“阿哥，你怎么了？”王姝姮敏感地察觉到兄长的异样。

　　王一博缓了缓神情：“想到一些事情，这怪病很是棘手。”

　　便连王一博也觉得此事棘手，这是王姝姮没想到的。

　　“巫祝想来是猜到了？”

　　“却是不知与你要讲的准不准。”

　　见巫祝眉宇凝重偃师忽然福至心灵，听了他之所应，肖战觉得手好像也不是那么疼的：“战与巫祝讲过偃师傀儡丝的藏匿之法，却从未提过制丝的材料。”

　　“家门机密，我如何能知。”王一博摇头。

　　“机密，只在于愿说与否罢了！”肖战下到堂中，坦然抖落所谓“机密”，“偃术之中最难操控的木偶当属悬丝傀儡，也是无比像人的。

　　悬丝傀儡机关精巧，其傀儡丝少则十几线，多则可达三十余线同时操纵。

　　普通偃修修炼之初会用勾牌牵丝控制，其制丝用材多为蚕丝或马筋，直至修为上升达到藏丝地步。

　　偃师藏丝是赋予所用之傀儡丝以灵力，让其作为法器藏于手骨之间。而大偃师……是可在灵偶的神识中凝取引线，因为灵偶无魂！”

　　肖战述着，神情却是愈发的阴翳，眼眸之凌厉犹如锥骨之刺：“升位大偃师之难，有些人穷极一生也到不了那个高度，于是便有人打起了活物，邪术的主意。

　　活生生的东西自是不能平白无故变成傀儡，但身中化千丝的人确是可以。”

　　赖安青只觉得骇然，激动地上前两步：“化千丝当真能将活人变作傀儡？！那村里那些人 ……”

　　季老先生与赵洳此刻亦是忧心忡忡，他们从未想到一场怪病竟会牵扯出邪术来，将有血有肉的人变成傀儡，究竟是谁如此丧心病狂？

　　肖战这会倒是不急了，站着觉得累又施施然地坐回了矮案旁，待他们何时静了，他再讲。

　　王一博对此行径不作评判，目光却是落向了偃师那双垂坠不灵的手，一旁的王姝姮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惯会吊人胃口！”

　　看着案上的茶盏，肖战抿抿嘴，想喝，手疼端不起，所以眼不见为净！

　　“喝水。”

　　肖战甫一睁眼就见案上的茶盏让人端着递到了嘴边，抬头望着扶杯人，偃师无比心安理得地饮尽杯中水。

　　见此情景，堂中顿时鸦雀无声，赵洳和季老先生面面相觑，看天看地，赖安青是直接呆愣了，他不记得肖战对谁如此亲近过，亲近到愿意让人如此对待。

　　只有王姝姮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用掌根抵了抵额头，腹诽肖战那杯水怎么好意思喝！

　　喝了水，肖战好整以暇地歪头看着堂中：“不说了？”

　　堂中季老先生三人无一人言，静得可闻落针之声。

　　王一博放了茶盏，无奈看着这人道：“好好说。”

　　肖战望着他，王一博神情平静得毫无波澜，他什么也看不出，寻不得。

　　见堂中如同哑了一般的三人，偃师这才继续：“适才我说到大偃师可在灵偶神识中凝取傀儡丝，又没有几人能当上大偃师，而利用活物改造最为省时，成效更是立竿见影。

　　可真正的活物又怎能甘愿做他人的傀儡，何况活物不光有神识还有魂魄、血肉，普通的偃术自然是不行的，但只要施下化千丝便可将中术的活人魂魄凝炼成傀儡丝，名子也是这么来的。

　　至于多久能成，就要看偃师的功力和修为了。

　　如此一来偃师得了灵偶升了位，同时又可免去凝炼傀儡丝的灵力损耗，怎说不是个一劳永逸的捷径！

　　化千丝的施术方式可谓花样百出，又被归为邪术，自然是做的越隐秘好，我却是没想到啊……“

　　偃师忽然停顿引得堂中几人纷纷注目，巫祝却是问的直接：“没想到什么？”

　　肖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懒在椅背上，讥诮的光明正大：“我只是没想到，这背后施展化千丝的人修为竟然如此之差！

　　虽说化千丝施术快慢因施术人修为而定，但凡时间再长也不过二十几日，何须拖上月余，还为了试丝将伤口扯的那般大，普通偃修见了都觉得丢脸！”

　　“魂魄，试丝……还扯伤口？”王姝姮若有所思地望向肖战，“哎，你说的试丝把伤口扯大，不会是指村民身上的那些疹子吧？”

　　肖战应的干脆：“嗯，不错！”

　　王姝姮顿时无言，目露忧虞地看了眼站在偃师旁边的王一博，涉及魂魄之事，难怪阿哥会说怪病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