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
耳畔突然一声叫喊，身体躁动了一下。哪吒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看向趴在床边满脸憨样儿的男人。
“风啸歌。”他沉声，咬着牙一字一顿：“你有病？”
风啸歌摆摆手，明显的一副兴奋样儿。他往前伸了伸脖子，语气激动：“老大，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霸道？直接把小龙女划为你的人！”
哪吒掀了掀眼皮，想着这觉是睡不成了。从床上坐起，靠在床头，他低眸睨了一眼兴冲冲的法宝，淡嗤——
“她本来就是我的人。怎么？我是太久没去四海，他们就能骑到我头上了？”
“当然不是！”风啸歌摇摇头。他最清楚自家老大什么性子，他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而此前那一番袭击，明显就是冲着那小女娃娃去的。
“我和鬼瑰说了什么你都听到了，有意见吗？”哪吒问。
“没有没有。”风啸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哪敢有意见。看着哪吒，他贼笑了两声，不怀好意的凑近了低声问——
“老大，你实话实说。你对小龙女……”
哪吒靠着床头，坐姿懒散，拇指摩挲着军令牌，冷而硬。他慢慢掀起眼皮，毫不留情的掐断了自家法宝的幻想——
“我下属当然我护着。你活了快上万年了吧，还不懂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男人神情懒淡，唇角若有似无的一道弧。他的语气漫不经心的，甚至透着悠然，可说出口的话就像一排刀尖，抵在人的脖颈上让人遍体发寒。
风啸歌瑟缩了一下，若不是早知年轻男人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他恐怕真的会被唬住。
“那好吧老大，不过我总觉得最近有点儿不太平。我们神器的感知能力强。你最近还是看着小龙女点儿。”说罢就回了主人体内。
哪吒轻挑眉梢，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多情风流。他似随意的看了一眼窗外，然后靠着床头缓缓阖上眼睛。
不用风啸歌说他也感觉到了，这天庭——要不太平了。
——转
东海龙宫。
小龙女随东海龙王回了东海。进了龙宫，她没急着回房间，而是在四处闲逛起来。敖广没多说什么，自家女儿这一天都有点儿反常。他嘱咐人早点儿回房间休息后就走了。
路过的虾兵蟹将对小龙女行了一礼离开，整座偌大的龙宫主殿，霎时只剩下她一个人。
小龙女沉默的四处打量了一眼，还是和上一世一样，一点儿都没变。只是前世到了最后，她也没能再看自己的家一眼。
或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只不过这次回来是上天给她幸福的恩赐，而绝非是复仇。
小龙女深知这点，也不想再卷入天庭所谓的争夺帝位——重来一世，就是要好好活着，好好陪伴。
人间常说天上多好，仙境国度，神悯佛慈。人人都想到天上看一看。但这个是非不分、脏乱冗杂的仙境国度，只怕会脏了每个人的眼。
“——公主？公主？”
正当她出神之际，水精灵不知何时从金水令牌里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疑惑唤她。
“啊——”小龙女回神，不自觉拖长了音，眨着眼睛看向她，目露迷茫。
“公主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水精灵无奈，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新奇：“公主，刚和三太子他们经历了一场恶战。而且那个黑衣人明显就是冲你来的，你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
小龙女默言。
也难怪水精灵会惊讶，毕竟她以前可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一有不顺就撒泼，蛮横又无理。更别说遇上这样的事情——这么镇定确实太诡异了。
“唉，都是会长大的。我也不小了，总不能还和以前一样小孩子心性。”小龙女笑着摆了摆手，神态明是松闲，语气却有几分千帆历尽的无奈和成熟。
水精灵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她又语态轻松的说：“再说了，万界有名的大战神和摩昂哥哥都在我身边，有什么好怕的？”
小龙女话语转变的太快，水精灵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很快接上：“是哦。”她语气幽幽的道：“毕竟公主连大战神的衣服都扒了，确实没必要害怕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
小龙女：“……”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起来，小龙女也觉得新奇。她从上一世开始就一直听过天庭三太子爷性格阴鸷、脾气古怪等言语，也没怎么接触过人。
这次也算共患过难，觉得哪吒并不像传闻说的那般可怖。反而性子温淡，懒洋洋的，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
——她不了解他，可从见面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该相信他。
小龙女恍然间想起那抹冰凉，上一世深陷死境之时唯一的温度……
“公主？”水精灵对自家公主接二连三的走神有些无语。什么事值得这么出神？美男？……三爷？
水精灵：“！！！”
水精灵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赶紧摇了摇头。三爷是什么人，岂是他们公主能肖想的？
小龙女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将水精灵收回金水令牌，回身看向龙宫大门——她好像有点儿期待和他的下次见面。
许是他的惊世绝绝，许是危险时的出手相护，又许是那抹残留的冰凉——无论哪一种，她都很期待。
——转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上次宴席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小龙女一直待在龙宫里，除了吃饭休息，其余时间没什么事情的话就陪在敖广身边。
——她尽量弥补上一世的空缺。
龙宫里除了水精灵，陪她说话最多的就是新娶的那位王后。上一世也是这样，敖广有了新欢，小龙女就以为他忘了旧爱，一气之下离家，去了天庭几个月没回来。
最后还是裴毓榅好言相劝让她回去看看，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
那时小龙女还天真的以为他是担心他们父女关系出现裂痕。可事实是，她走了他才能放浪。
而新娶的这位王后，小龙女知道，妖族的公主，是个心机很深的女人，企图扳倒龙族。
不过是异想天开，就像麻雀变不成凤凰，妖族同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因天庭眼里容不得沙子。
一动，必死。
——转
天庭。
凌霄殿内众神齐聚一堂，各自端坐在自己的尊位之上。今天本是天庭五百年一次的蟠桃盛宴，应举杯与天齐寿，不想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打乱了计划。
大殿中央跪着一个人，两名天兵分站两侧，手里拿着一根粗铁链，拴着那人的双臂。
——正是北海龙王，敖顺。
他身后站着一众四海龙族，三位龙王的脸色都有些差，几位太子也低着头，唯独东海龙王身后的公主一脸淡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众神奇怪，不是说这东海的小公主娇蛮跋扈？怎么感觉不太像？
小龙女站在敖广身后，一抬眼就能看到坐在上方的昊天。
这位天地至尊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也无波澜，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足以令他流露情绪。
察觉到视线，昊天看了过去。见是龙族的那位小公主，又不甚在意的收回，转而看向左手边斜下方的人。
两个男人同坐一桌，背影孤傲，似是没看见这场闹剧，举杯畅饮颇为豪爽。
“两位。”昊天缓缓开口，视线停在右侧红衣男人的身上，语气像是询问：“三太子有什么看法？”
哪吒把玩着酒杯，见众神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陛下做决定就好了，问臣干什么。”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面，众神心里登时一紧，敢跟天地至尊如此说话的人，这位爷绝对是唯二者。
第一人还是旁边那位二爷。
昊天被驳也没生气，视线又落在左侧白衣男人的身上，再次询问：“显圣真君可有看法？”
二郎显圣闻言一顿，自顾自给自己和三太子倒上了酒，适才淡淡开口：“陛下怕是忘了，本尊一向不插手天界之事。”
一个驳面，一个自称‘本尊’。众神心里吁叹，果然还得是这二位爷。
昊天无奈，连续两回，也不好再问别人，只得自己给出了看法——
“北海龙王克扣人间降雨点数，按天规，应当斩首示众。”
话音一落，底下一片骚动，众神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看向四海龙族。
三位龙王的脸色瞬间煞白，刚想开口说话就被身后一道女声抢了先——
“陛下且慢。”
众神纷纷看去，三位龙王也讶异回头，说话的正是身后的小龙女。她自动忽略周围投来的各种目光，慢慢走出，行至敖顺身边站定，然后抬眼直视天地至尊，一字一顿——
“陛下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定案，和人间那些贪污受贿的政府官员又有何区别？”
此话一出，周围骚动更甚。没人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龙族公主，竟然敢质问玉帝。
昊天虽然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看向右手边斜下方的男人：“羽凌公，是你上报的司法处，你来说说吧。”
小龙女一听到这个称号就满心厌恶，顺着看去，青衣男人起身，对着上方的昊天一礼，开口——
“陛下，微臣派往凡间的手下来报，说是北海管辖的北部一带克扣降雨点数，且降雨时间略有延迟，这才上报司法处。”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骚动，怎么又多了个罪名？
“好口才。”突然一道男声插入，小龙女看过去，见是哪吒。
男人侧头看着青衣男人，冷嗤：“裴大人说上报司法，可方才本尊询问了显圣真君，可是并无此事啊。”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很难收拾了。众神听得头脑发昏，完全不知道谁对谁错。
一面是羽凌公突然多加的罪名，一面是三太子突然的出声反驳，并确定绝无此事。
裴毓榅脸色一变，方才哪吒撒手不管，他还以为他不会插手这件事。
“裴大人这是想给龙族安莫须有的罪名，”哪吒面容冷淡，声音薄凉，听得人骨头缝都漏风。他话锋一转，声线更冷，几近逼问：“还是想借此打压谁？”
裴毓榅脸色铁青，有些苍白，当众被揭穿，轻则贬下凡间，重则魂飞魄散——这是天庭不容置喙的规矩。
“欺君之罪，够你受得。”哪吒说着扬起手拍了两下，“恭喜，喜提罪名。”
所有人：“……”
眼看这闹剧越来越离谱，昊天及时出声制止：“好了。既然显圣真君否认此事，那就是羽凌公欺君瞒上了。”
昊天什么人？真当他这天地至尊是白做的？从他下令斩首敖顺小龙女出来质问之时，他就知道这是桩冤案。
——而一直等到现在才收尾，无非是寻一个台阶下罢了。
“陛下，微臣……”裴毓榅脸色苍白的开口，还没说完就被昊天打断，示意压着敖顺的天兵将他拖下去。
裴毓榅被带下去，殿内重新恢复寂静。昊天看了一眼龙族，状作歉意的抬了抬手——
“北海龙王请起，此事是朕疏忽了，轻信他言。”
“小神不敢。”敖顺连忙行礼。被一旁的小龙女扶起。
“诸位爱卿既都来了，那便一同入席吧。”昊天招手又让人安排了两排位置。
龙族倒是没什么所谓，纷纷入座。
二郎显圣喝了口酒，目光停在龙族公主的身上。他眯了眯眼，眼神锋锐又淡漠。须臾，侧头问身边的人：“你跟龙族的小龙女很熟？”
红衣男人闻言“嗯？”了一声，往嘴里塞了颗葡萄，缓慢咀嚼，咽下后才摇了摇头：“不算很熟。刚认识的朋友，算患过难吧。”
杨戬挑眉：“刚认识就患难？缘分挺深啊。”
“谁说不是呢。”哪吒单手向后支着身子，曲起一条腿懒洋洋的道。
杨戬：“我记得她小时候你好像抱过她？”
“嗯。还叫我叔叔呢。”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愉悦。他目光越过重重人障，停在小姑娘身上。半晌，哑声道：“记错了。不是叔叔，是漂亮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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