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香蜜（3）

真神伪神张黎妤无意多做辩驳，只是在姻缘府为邝露解了围以后，寒暄了几句，两个人便分道扬镳了。平平淡淡的过了这个世界的几百年，渐渐地，在这个世界，这个有着天道宠儿恋爱脑的世界，她将自己逐渐带入了帝姬昀黎的角色。她学着以神的视角去看人间，又以人的感观去共情苍生黎明。

张黎妤是人，所以她能够体会到作为人的艰辛疾苦；帝姬昀黎是神，所以她更能清晰直白地感受到周围的神仙对世人的不在意。凡人于这些神仙妖魔而言，皆是蝼蚁，随时随地都可以牺牲。

现在的张黎妤是矛盾的，可是这些矛盾在她的身上又格外和谐。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共情了昀黎帝姬这个角色，或是入戏太深无法自拔。她只知道，现在她爱着这个人间，以昀黎帝姬的身份和眼光。

因为爱着这个人间，所以她愤怒在这个世界以来花界的所作所为，恼恨于天帝太微对花界作为的视而不见，恼怒水神洛霖对花界的狡辩开脱，还有天界众神的麻木不仁......神性和人性在她的身上极限撕扯着，她开始变得痛苦。身为神的昀黎帝姬开始生病了，患上了一种心悸之症，不是很明显，但是它就在那里。

身为母亲的荼姚第一时间察觉了女儿的不对劲，并且做主将她送去了灵山，一方面是想让灵山上经常开法会尊者们帮助女儿治病，另一方面还是希望女儿能够开怀散心。

灵山之上很是热闹，可以说是上清天尊者云集的地方，尤其是水神花神的师傅斗姆元君经常在那儿。

灵山上的法会道场，鬼使神差的，张黎妤落座在了斗姆元君的对面。满座皆惊。

斗姆元君摆出来一副慈善的面孔，善言善语道：“昀黎帝姬可是觉得吾所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张黎妤抬眸，周身的气势一变，她望向斗姆元君的眼神灼灼，似有火光闪烁。她问她：“敢问元君，何为善恶？”

斗姆不慌不忙，缓缓开口：“性德相应即为善，性德相悖即为恶。”

张黎妤并不买账，她步步紧逼：“敢问元君，花界以一己私欲断六界粮食，人间无花无果十几余年。凡人食泥啃草，甚者同类相食......昀黎敢问元君，叩问其心，花界是善是恶！花神是善是恶！”

她的言语落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张黎妤和斗姆元君的身上。那些假寐的尊者偷偷睁了一只眼，偷眼瞧着场上的好戏。对他们来说，法会不重要，论道也不重要，他们隔三差五的聚集在灵山上也不过是想在漫长的生命中找点打发时间的乐子。

张黎妤掷地有声，连连质问，昀黎帝姬的记忆不受控制的翻涌，心头漫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悸动。她眨眨眼，个中滋味却无法形容，那是昀黎最初的道心，也是昀黎最初的不解。她不解为什么人间会变成炼狱，为什么神仙要拿凡人撒气，为什么花界趾高气昂，为什么从前凡间游历时笑着为她端上一碗馄饨的凡间老夫妇眨眼便倒在了血泊里，被人分而食之，不过才短短几年而已。

此刻，昀黎和张黎妤早就不甚清晰了，也不再像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样分明，她们成为了一个人，或者说，从一开始，张黎妤就是昀黎。

仙侠的世界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张黎妤有着大把的时间去了解这个世界，看这个世界的善恶。越看越觉得可怖，越看越觉得愤怒。

她低垂着头，痴痴地笑了起来，身上开始迸发出耀眼的金光。答案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淘汰掉那些过于垃圾的神仙不是吗？张黎妤找到了新的目标，新的玩法，仙侠的世界不该是情爱至上苍生怨种的，它应该变得越来越好啊。

突破的金光散去，露出中间绯色衣裙的小帝姬来。她站在那里，等着斗姆元君的答案。

斗姆元君叹息一声，依旧端着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她先是恭喜了张黎妤的修为突破大涨，随后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等神仙并不能插手凡间事。”顾左右而言他，斗姆只回应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能插手凡间事，所以即便凡间生灵涂炭他们也能做得壁上观。纵使尸横遍野，这些尊者也自能巍然不动。

张黎妤放眼望去，扫视了一遍周围或坐或卧的上清天尊者们。她觉得可笑，入眼的皆是佛祖菩萨似的慈悲相，偏偏做出来的事情比那地狱的恶鬼还要恶三分。

烂，烂透了。这个世界从骨子里就已经烂坏了。

“那为何要救花神呢?”张黎妤轻声问道。

斗姆元君答：“洛霖求吾。”

张黎妤沉默半晌，又将第一个问题换了一种问法：“花界作恶，为何不止？”

斗姆元君道：“顺应天道。”

张黎妤无言以对，沉默半晌，自嘲一笑，拱手半礼，轻言：“吾受教。”说罢，她转身便走。只是她不曾注意到道场内，某一尊者座下的一个小佛子偷偷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