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独孤天下（39）

凭借着陆贞给的那块身份通行令牌，张黎妤顺利进入了北齐的皇城中。陆贞知道北周清河郡主的身份在北齐施展不开，甚至是惹眼的，所以特意让人给她安排好了一个在北齐的身份。一个在陆贞家乡的远房侄女，郑阿妤。因为陆贞的这份善意体贴，张黎妤承她的情，同样也回报给了陆贞在北周的一些方便。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郑阿妤的身份平平无奇，与兰陵王高长恭相识于街头市井，两个人一见如故，并且迅速相识相知。兰陵王好客，热情地邀请了郑阿妤去自己的府上小住。这是流传在北齐的版本。而两个当事人听了也只是一笑了之。

张黎妤还记得在北齐的街头，高长恭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样子，吃惊诧异连连，随后就是一闪而过的惊喜。那日，他半披着发，一半的头发用云纹玉簪束起，一身皎白的衣衫白净无垢，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了可爱的兔牙。她朝他盈盈一拜，他双手交叠作揖回礼，就像是重新认识。

“民女郑阿妤见过公子。”

“姑娘安，在下高肃高长恭。”

彼时在北周，是商人阿苏和元清河；今日在北齐，是民女阿妤和高长恭。元清河的名字放不到高长恭的身旁，就像是兰陵王的身边出现了北周郡主那样荒谬。他们用假的名字靠近彼此，重新相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或许早就做不得数了。

高长恭将张黎妤带进了自己的领地，他的府邸清冷不失气度，看不到外界传言中战神将军功高盖主奢靡无度的模样。他们都知道，奢靡无度只不过是一个铺垫的借口，一个铺垫着为将来的不多时降罪于他的借口。

望着身旁为她温声介绍府邸的高长恭，张黎妤的心中生出几分酸涩。她不是一个长情的人，也不是一个执着的人，但是对面前这个活着的兰陵王她生出了试探的执念。于是，张黎妤停下了脚步，落后于高长恭半步的位置，突然出声：“阿苏，瞻园的温泉已经完工了，冬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瞻园是元氏在北周的一处庄子。她此时提出冬日里去看瞻园，何尝又不是一种对高长恭态度的试探呢？临了到了正主面前，张黎妤有太多的劝说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只能用这种委婉的邀请去示意。

她攥着手，怕他听不懂，又怕他拒绝。

前面的人笑了起来，后退了两步回来，牵住了张黎妤不安的手。高长恭的笑容很是灿烂，眼睛里亮晶晶的。他说：“冬天啊，还早呢。不过我记得你喜欢秋千对吧？家里有一个，瞻园里也有一个。在我后院也有一个，我带你去看看吧。”说罢，就牵着张黎妤的手继续往前面走去。

张黎妤没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拒绝了。可是她又莫名的觉得在意料之中。这可是高长恭啊，为了北齐拼命打江山的高长恭。

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回握住了他的手，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后院里走。

高长恭牵着她，两个人一起坐在了秋千上。这个秋千比元氏的秋千大一点，足够坐下他们两个人。高长恭一手抓着秋千绳，一手揽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眼底带着点点狡黠，像只想要干坏事的小狐狸。

“准备好了吗?”

“嗯！”张黎妤一只手抓着秋千绳，一手扯住高长恭的袖子，点了点头。

“那就开始喽！”

高长恭的双脚用力一蹬地，承载着两个人的秋千开始晃荡起来。他藏着坏心眼，故意将秋千越荡越高，微风吹过，吹起两个人的裙摆，淡蓝色和白色的衣摆交叠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楚他和她。

“阿妤，快睁眼，可好玩儿了！”他难得的孩子气一面，活泼得过了头，甚至有些犯熊。高长恭一声一声叫着“阿妤”，让张黎妤有些产生错觉，仿佛他叫的不是这个北周的清河郡主，他叫的是张大小姐张黎妤的名讳。

久不见人回应，高长恭转过头去看她，故意在她的耳边吹气：“阿妤——”

“呀！高长恭！”

回应她的是某人放肆的大笑声。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张黎妤再没提起或是暗示过想要带他走的话。两个人就这么在这座府邸里细水长流的过着。她用着郑阿妤的身份待在兰陵王的府上，仿佛沉溺在他的一声声“阿妤”里，日子就这样的风平浪静。她也停了药很久了。

可是山雨欲来的平静总是会打破的。

北齐的皇宫中传出宴请的消息，高玮更是点了名让高长恭进宫参加。高玮怕高长恭不来，甚至是派了自己的心腹宦官去请。

张黎妤牵着高长恭的手逐渐松开，强撑着扬起了一抹笑，很是温柔：“王上可要早些回来呀。”

高长恭也扬起一个笑容，抬手摸摸她的发髻，轻声答应着：“好，等我回来。”他在张黎妤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亲吻，给了她一个拥抱，“别怕。”

“殿下，请吧。陛下和各位大人可都等着了。”派来的宦官阴阳怪气，若不是高长恭还是兰陵王，说不定他恨不得马上让人绑了他回去。

“走吧。”高长恭转身向外走去。

张黎妤送到了兰陵王府的门口，在大门里面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她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扶着北齐的侍女的手。

“要给家里传信吗？”元氏安排在北齐的侍女小心地扶着张黎妤，小声地问道。

她摇摇头：“不必了。不用告诉兄长。”

“回去吧。”张黎妤又轻声重复了一遍，扶着侍女往府里面走去。在转身的倏忽间，她的喉间陡然漫上一股腥甜，用帕子压在唇边，片刻后擦了擦，看不出半分不妥。

张黎妤将帕子收回，手腕上的青玉手串骤然断裂，一颗颗圆润的珠子争先恐后的落在了地上。侍女蹲下身慌忙地收着地上的珠子，张黎妤沉默着瞧着地上的珠子，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她突然笑了出来。

郑阿妤，高长恭。

元清河，阿苏。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