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一样吗

花园凉亭里，烟被打火机点燃，米兰达把烟叼在嘴里，轻轻看了一眼艾格。

“谢谢你。”她说，取下女士香烟对艾格长呼一口气，艾格皱眉不语的表情在她眼里清晰可见。空气里飘散烟味，艾格不太喜欢这种味道，但他却什么也不说，就靠着栏杆站在那里。旁边的电力发动机齿轮咯吱咯吱作响，局部零件有些许生锈老化，不过金属滑片上可见的是油光闪亮，有人经常给它上油。电灯开在凉亭穹顶上，照下来的是蓝绿色的光，打在米兰达的黑发上，这画面看上去有点像莫奈笔下的美人。

很温馨的画面。

这时艾格在栏杆旁借力站直了，他的眼睛快速转动，成功地观察出奇特的细节并加以放大，随后，他在随身画板上用炭笔构造出一幅画。

米兰达就那样吸烟看着他，一言不发，经过刚才那些事后，她成功地接受了自己魂穿的事实，这下她算是真正冷静下来了。她抽烟看着艾格，把艾格看的有些发毛，于是她决定不再注视着艾格了，她转头眺望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沉默不语，完全忽略了艾格的存在，似乎专注地想什么。

她当然想到了她的妈妈，不知道她现在过得还好吗？在那几个人打死她之后，她妈妈会为她痛哭流涕索要赔偿吗？一定会吧。米兰达这样安慰自己。不过，说来恨，她是真的好恨他们啊，他们就那样一直欺负她。一旦反抗，报复的行动就愈加猛烈，若是隐忍，反而更是得寸进尺，横竖是死，现在她死了，他们会不会有所改善，还是换人把玩过的重新再玩一遍？

对面靠着栏杆的艾格仿佛知道了她所想，漫不经心地回答：“如果你离开了，他们会继续找下一个对象来进行针对的，自从上一任走了，这一任就是选择你了……”幸好不是我，你可是在这里面起作用的关键角色呢。

后面那一句艾格没有说出来，他完全不想承认自己竟然生出这么下贱的想法。

“还有上一个被欺负的人吗？”米兰达来了兴致，“她怎么被欺负的。”

“多了。”艾格冷哼一声，含糊概括，“乌合之众都这样，只有在同时讨厌一个人时才会团结，其他的时候就是谁也看不起谁，互相看不起对方。”

“我和你也是一样吗？”米兰达看着他，眼神空洞，仿佛里面本该基建出来的一层一层无尽走廊在对你说——你走不到头的。

艾格勾起了嘴角，停下作画，双手环胸在她旁边坐下，靠在椅子上，“不，我们和他们不一样。”

不，施暴者和被施暴者都是一样的，只是所处位置不同，屁股决定脑袋而已。米兰达冷笑一声，如果一个被百般压迫人当上了官，他会发誓自己要做清官不压榨屁民吗？不，他们不得不贪污，不得不压榨屁民，不得不做那些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环境会使人改变的，艾格。人人都一样的，只有你们这些精英子弟不一样，除了你们以外，剩下的那些屁民总是没有特点，灰不溜秋的。

艾格想必看出了她所想。“米兰达，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

“以前的你很怪，怪得人人都讨厌，现在的你像是直接藏匿了锋芒，变成一个滚球，在死亡的道路上不停地前进着。”

“你想让我死吗？”

“不。”艾格说。

“你的心一旦开始接受这种现实，你就已经在逐渐地枯萎死亡了，看，就像这些花一样。”

艾格轻轻触碰了画架旁的香水月季。

“一旦开始接触现实，他们就会逐渐凋零，直至枯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