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鸿门宴

初春的首尔依旧寒风吹彻，加之偶尔的降雨，几乎是坐实了“春寒料峭”四个字。而比天气更糟糕的，则是孩子们的处境：繁忙的行程，为了安抚粉丝乔装的云淡风轻，还有那些莫须有的指责。

“凭良心说，就算为了精神状况，他们也不该续约”心理师拿过放在一旁的橡皮筋抻开来，半透明的黄色岌岌可危，“就像是一直绷紧的绳子，断裂的瞬间，握着绳子的人和绳子本身都会遭到极大的打击”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短促的呼喊，循声回头，韩娥宓眼中满是疼惜。“那……真的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疏解一下吗？”她说得含混，甚至为了表达清楚运用了手势，语气亦透着焦灼。“艺人，尤其是他们这种热度的。除了自己走出来，否则任何外界的声音都只是干扰。”身侧人的脸色随着心理师的总结黯淡下去，余光瞄到那泛红的眼眶，不由得心头一酸。

昔日再浓烈的情绪，到了如今的境地也被消磨地差不多了。何况自出事以来，她待南俊的细致有目共睹。是以从那滴泪中，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那人口中欲以身代的爱。叹了口气去握女孩的手，掌心触到的是一片微凉。“还是劳烦您多关注下孩子们了，毕竟我们不是专业人士”眼见着人因为伤心无暇顾及礼节，只得略略俯身，向着心理师低声拜托道。随后拉着人起身鞠躬，带上门离去。

咨询师离经纪部并不远，却因为一反常态的寂静而变得路途漫长。韩娥宓自是伤心的，从出了门便开始小声啜泣，待走到一半时干脆蹲下身，肩膀起起伏伏，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我真的，太没用了”她近二年很少哭了，偶尔受了委屈也像小猫炸毛，搜肠刮肚地找词回击对方。因此这一声抽噎出来，我便清楚这场“阵雨”一时半刻结束不了。

果然，这句叹息出口没多久，就听见第二句更令人悲悯的话语：“南俊哥平时那么照顾我，到头来我连让他开心都做不到”甚至是连最后一个字的尾音都没出口，便转成了明显的哽咽。这番话，实在算不得陌生。前世同样的时期，我说过类似的，只不过那时候的自己没有眼前人这么伤心罢了。

大约上辈子，我也没有那么爱南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学着女孩的样子蹲下身，替她撩开黏在两颊的发，柔声道：“你做得很好了”那人只是摇头，眼泪依旧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能用尽全力地去爱一个人，在他低谷时期共情到痛哭至此，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南俊如果知道了，也会很感动的。”“不要，我哭起来好丑”她抬起手重重蹭过眼角，瓮声瓮气的。“那又有什么关系”被眼前人的举动逗笑，弯起嘴角从兜内掏出纸巾递过去，“你是他的爱人，无论怎样在他眼里都是最漂亮的”

等到女孩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补好了妆，回程却再度因为一通电话停滞。未署名的号码却并不陌生，但莫名地教人不想接。犹豫再三后按下接听键，不多时那熟悉的声音自听筒中流出：“小芗，上次的事真的谢谢你。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单独请你吃个饭吗？”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只是语气匆忙。我听着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拒绝道：“你太客气了，我也没出什么力。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直接请沈叔就好。”“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是小芗……好歹给我个机会”这说辞颇可怜，也多了几分真心。我想起见面时她脸上的伤痕，叹了口气，应允下来。

挂了电话后转身，正对上一双带着探寻的杏眼。“虽然这么说有点突兀”晃了晃手机，“但是要不要陪我去吃个饭？”

事实证明，“一次不忠，终身不用”是有道理的。

约定好时间推开包厢门的不只是冬娜姐，还有带着眼镜，笑意精明的陌生男人，以及开门时一闪而过站在门口的，三五成群的健壮男子。“林小姐好细心，还知道带个见证人来”语气透着虚浮的亲昵，却又足够开门见山，“我们公司最看重的就是员工的认真细致，看来我们将来合作会很愉快”言罢，推了推眼镜，镜片折射的光教人看不清主人真正的情绪。“承蒙谬赞，我这点小聪明，怕是入不了贵司的眼”回握住女孩于桌下抓紧我的手，另一只手将茶递至唇边，轻呡一口，淡淡道。

“哦？韩小姐也这样以为吗？”被陌生人唤出姓氏必然会感到恐惧，何况对方还活生生一副狐狸相。“其实我以为，合作最要紧的是双方都愿意，适配与否，倒不很重要”她说得沉稳，握着我的手却再度变冷，掌心亦渗出汗水。男人闻言笑意再度加深，抬起手拍了拍，道：“好，不愧是能跟当红组合队长恋爱的人。见地就是比一般人要深远”顿了顿，倾身向前，“两位都是聪明人，我也就不废话了。我们领导认为，二位现在所在的公司无论是从薪资还是待遇方面，都配不上您们的能力。所以希望您们到我们公司来……”尾音拖长，留足打量人的时间。

余光去瞥女孩的反应，那人颤着手握住茶杯，死死抿住双唇，显然被这一出飞来横祸吓得不轻。可惜说客先生并无怜香惜玉之意，只一味地说下去：“当然了，有付出才有回报。我司能满足您二位提出的任何条件，只一样，您们得带着我们想要的东西来。”言罢，细长的眼睛在韩娥宓身上溜了一圈，不急不缓地补充道：“再说了，您二位这么年轻貌美，来我们公司做个演员或者练习生。将来出道了，堂堂正正站在爱人身边，不好吗？”几乎算得上恶魔的低语了，此时此刻倒让人多少理解了当初被蛊惑着吞下禁果的夏娃。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开口的是冬娜姐。“朴理事，小芗身体不好，转行的事还是算了吧”顿一顿，又道，“她大学学的是影视制作，或者您可以给她安排个专业对口的职位？”言罢又讨好地望向我，唇角的弧度因着难以遮掩的疲惫变得走形。说客先生自然对这个提议兴趣盎然，将欲开口，却被人打断：“谢谢朴理事的好意，我和前辈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就不浪费各位时间为我们图谋了。”韩娥宓朗声道，眉眼间皆是坚定。

女孩言罢便要起身，却见男人低头拿起茶杯，指腹轻轻摩挲着白玉似的瓷器，漫不经心道：“韩小姐好志气，只是不知道若日后您和爱人落到连柴米油盐都要斤斤计较的地步，是否还能如今日这般傲骨铮铮？”其实这威胁实在低级，可吓唬一个未经事又爱人心切的女孩已是足够。果然，话音未落韩娥宓便停住了脚步，带着些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人。后者却是不慌不忙地饮了口茶，抬眼望过来：“我知道林小姐最是面冷心热的，大概也舍不得您家那位从此与荧幕绝缘吧？”“朴理事说笑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家里又没有弟妹，谈什么家里那位呢”学着对面人的样子端起茶杯，借着吹开茶叶的空当去睇他的反应，意料之中捉到一闪而过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