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still,stay

自那天后，公司熟悉的面孔不断减少，走进走出的大家手里拿的不再是蓝色的文件夹，取而代之的是四四方方的纸箱。 离别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前辈也会走吗？”实习生新剪了妹妹头，怯生生地乖巧。“付不起违约金的”伸手接过从创意部取来的文件，温言如此。大约是手上没了压迫，对方长舒一口气，抱着笔记本在身侧坐定，开口时少了几分颤抖：“那以后我是不是就跟着前辈和娥宓前辈就可以了”顿一顿，大喇喇道：“反正也没别人了”“偷懒可是会影响转正的喔”笔杆轻敲那人额头，换来吃痛的一声闷哼后继续说下去，“不过接下来的日子，确实要麻烦你们两个了”毕竟，能依靠的人所剩无几。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随着呼吸散在空气。

倒是比尼古丁都让人冷静。如此念着，向门口敞开的缝隙看出去，是满树新抽条的枝丫在雨中摇晃。心情一路走低，直到韩娥宓一身风尘仆仆冲进室内。“你们怎么坐得住？负责的爱豆都要解约了”她边说边拧着湿透的发尾，面色是失温后的苍白。“是合同到期吧”按下想要起身的小孩，淡淡道。眼前人闻言愣了愣，好半晌如梦初醒似地点了点头。

却仍是急切，拽过一旁的椅子便坐了下来，丝毫不顾贴在身上吸饱了水满是褶皱的外衣：“就算有望续约，以公司现在的状况，把握也不到三成了”“你胡说”实习生是快人快语，不给人任何反驳的机会便继续说下去：“成员们才不会那么没良心”言罢鼓起脸，十足的河豚相。韩娥宓见惯了拐弯抹角的嘲讽，这般朗声的直球还是头一遭。因而抿紧了唇，握住扶手的指节一阵阵泛白，过了许久才轻声道：“你的意思是，南俊他们不续约就是没良心了？”见对面的小河豚鼓着刺沉默，语气又冷了几分：“你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眼见着主题一路偏离到马里亚纳海沟，双方也大有变回初丁的架势，我没忍住，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有斗嘴的功夫，不如去关心下孩子们的状况。”停了停，加重语气继续道，“这个行业因为心理问题出状况的事还少吗？”话音未落，韩娥宓已取下外套搭在臂弯，撂下一句“我去看看南俊哥”后径直而去。

剩女孩和我相对无言。撒了气的小河豚连那点软刺也没了踪迹，只是低着头摆弄签字笔，低低道：“我只是觉得成员们和那些走掉的人不一样，没有逼着他们要做什么的意思。”语气是柔软的诚恳。我偏头去看她，抬手按下那因为用力而泛红的指尖，回以同样的细声细气：“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不过煊彤，你要不要去和号锡聊聊呢”被点名的人眨巴了两下眼睛，沉默着等待下文。“号锡是个很内敛的人，一切带有明显情绪的事物都很难从他口中听到。所以我想，或许对着你这么明媚的孩子，他愿意松动一二。”顿一顿，微微俯身，几乎是耳语：“就当我拜托你了，可以吗？”

送走最后一位心理辅导者后，办公室重归宁静。长叹一口气后趴在桌上，指尖因为刚才的忍痛而一阵阵发麻。不中用，在心底嘲道，这变天就要犯一犯的毛病真真是个累赘。喝下去的药不但毫无作用，反而带出丝丝缕缕的铁锈味，在喉间一圈圈缠绕，收紧。教人忍不住闭了眼，握紧拳头。

待到刺痛褪去，脊背早已染上湿意，摇了摇头后站起身，向着练习室走去。

出乎意料的，今日偌大空间的访客只有泰亨一人。为了方便造型而留长的发在眼前垂下，少年靠墙坐着，一言不发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我在他身边坐下，熟悉的馥奇香调攀上来，刹那间有种时光回溯的感觉。“不睡觉还哭的话，头会很疼的”他闻言动了动，似乎是在抬手擦泪，隔了一会儿瓮声瓮气道：“林经纪真是一点都不委婉”很孩子气的抱怨，却更让人心颤。“拐弯抹角的话，还是留给外人听好一点。”回过身，轻轻揉了揉那鸦羽似的蓬松，语气忍不住放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知道会没事的”“就是因为知道，才会觉得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少年低着头，默许了着哄小狗似的行为。

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我看着那人雕塑似的侧脸，无端端想起前世那只要回头就能望见的双眼。张了张口，下定决心道：“那如果让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这辈子会在一起，你还会等我吗？”这实在算不上是个好问题，透着世俗爱情中的酸涩。他只抬起头，淡淡扫了我一眼：“再来一万次，碰上不同的结局，我还是会等你”琥珀色的瞳仁中水汽尚未散去，氤氲缱绻，深邃得像一片海，“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我只是想要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