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ixteen.浊灼

为着这一场争辩，回到合租公寓的日期提前到了初四。临走那天送行的只有父亲，关上车窗的前一刻，老爷子才嘱咐道：“泰亨是个好小孩，你真喜欢，就别拗着，早点给人家个准话”“我会自己看着办的，您回去吧”略微俯身配合回答，等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后视镜后，又开了五分钟才停下车来倒气。

翻出包内的药就着水咽下，却被那与冰镇无异的温度激得胃部又是一阵痉挛，趴在方向盘上又深呼吸了几次才缓和过来。再抬头时，眼前景物如晕开的山水画，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不中用，心底默念一句，摇摇头打转方向盘，改道去了医院。

复查的结果自是不理想，医生皱着眉，食指一下下点在钡餐照影和胸片上，冷声道：“你没有按时吃药吧”虽是问句吗，却不容置疑。“是，最近在爸妈家里住，怕他们担心……”“情绪也不好，难怪情况比上次还糟糕”被戳破心事的滋味并不好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歉附和。“你不用对不起我，身体是自己的。如果连患者本身都没有活下去的意志，多么先进的疗法，多么对症的药都没有用”言罢，叹了口气，“我说的话你回去好好考虑，希望下次见面结果有所改善吧”闻听此言如释重负，点点头出了诊室，翻看病历时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手背上，被人戏言和玧其哥不分伯仲的肤色现在看来更像是命运留给我的箴言。

上书：天命不可违，违者必遭报应。

那天之后的心悸次数随着恢复规律的用药渐渐减少，只是偶尔熬夜写论文时才会出来闹上一闹。但又或许是为了补偿那些“缺席时刻”，每每闹起来就格外磨人，如同旺火煎炽，常常一上午心里都不得宁静。

“你这多亏是这段时间不在公司上班，不然真出了事就麻烦了”冬娜姐某次撞见我发病的模样后，担忧道。“是啊，到时候让人家说方PD刚赚了钱就压榨员工，多不好”是又就着药灌了两大杯温水才觉得那份不适有所减轻，语气也玩笑起来，“再吓到孩子们，不更是鸡飞蛋打嘛”“别人不知道，V听见你说这话得心疼死”同样戏谑的话却好似一张定身符贴在额头，硬生生逼得我没了言语，直等到来电铃声响起才匆匆丢下一句“别瞎说”便去摸手机。

打电话的是世真哥，却是一反常态的焦急语气。

“小芗，你能不能来待机室一趟？”背景音嘈杂不堪，但隐隐听得见其他staff焦急的呼喊，“玧其他肩膀的情况有些不妙，医生也要很久才能赶过来，他们的药一直是你在备着，我想……”“我知道了世真哥，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就到”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抓了包和外套就往楼下跑，连电话是否挂断都忘记确认。

记不得究竟开了几十迈上路，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和世真哥一起站在去往相应楼层的电梯里。“虽然知道是老毛病了，但是玧其哥不是前不久刚做过治疗，怎么会……”“撞到舞台设施上了，明明彩排时走位没问题的”饶是再因为奔跑缺氧的大脑，此刻也明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捏着包带的手指不由得收紧，再松开时掌心已拓下整个搭扣的形状。

真正进到待机室时，方晓得世真哥叙述的情况何等隐晦。男人本来贴满肩部的膏药此刻咧着嘴，随着动作不断有鲜血从伤口渗出。用酒精湿巾擦过双手后一点点撕下破损的膏药，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青紫，想要叹气却怕刺激伤处，因而只是忍着一点点用棉球沾了碘伏擦拭，末了轻轻覆上纱布和胶布。递给那人止痛药时，正对上痛极反笑的熟悉表情，鼻子一酸，慌忙别过脸去。“哎古，我们经纪人nim伤心了”是把我当小孩来逗，语气分外柔和，“没事的，这才叫为了舞台粉身碎骨”“……一点也不好笑”哽咽了嗓子低低反驳，恰巧这时韩娥宓引着医生推门而入，原本脸上气喘吁吁的疲惫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先是变作惊愕，随后转为浓浓的嘲讽。

“前辈不是要回去写论文吗，怎么又跑过来加班了？”顿一顿，又故作恍然大悟道，“哦，不用担心南俊哥哦，他完全信守艺人准则拒绝了那个告白的傻瓜呢”“你没有最后检查舞台，是么？”从圣诞开始对她的那份怜惜因着这句话分崩离析，许是质问来得突如其来，女孩哽了一下，才回呛道：“你又不在这儿，你怎么知道我检没检查？”却是与话语不符的眼神慌乱。为这蹩脚演技勾了勾唇角，一把扯过她出了门，关上门后冷声道：“那药呢，我嘱咐过你包里要带着这些的”“林芗你有完没完，叫你一句前辈真就觉得自己有资格指手画脚了是吧”兴许是挑的位置太隐蔽，女孩并不害怕，反而欺身而上，恨不得把手指戳进我胸口。

“不过就是个靠着和男人搞暧昧上位的半吊子，有什么立场朝……”余下的话语被攥紧的领口勒回腹中，这一刻我才晓得长得高的另一条好处，那便是“仗势欺人”。“听好了高材生，金南俊拒绝你，那是你俩之间的事，少攀扯我，你也少因为失恋这种芝麻大点的破事给我耽误工作。再有一次孩子们因为你的个人原因出事”加重力道将人怼到墙角，顾不得女孩吃痛的闷哼，冷然道，“我不介意把你这些表现和领导还有你亲爱的母校分享一下，让他们都知道知道表面品学兼优的韩娥宓实际上在工作中就是个只会雌竞的造谣者”松开手后她缓缓滑落，跪坐在地，惨白着一张脸颤抖道：“你，你威胁我？”“你可以试试”蹲下身与她平齐，唇边笑意依旧无可挑剔，“看看我能不能说到做到”顿了顿，拇指和食指钳住女孩的下巴，强迫着眼前人与自己对视，“不过高材生，你真的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