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en.逢

见到韩娥宓是在休假回来的第三天，彼时孩子们尚在台上和got 7成员进行最后一次彩排，待机室只余我和几个相熟的化妆师聊天，那孩子便是在这时被范浩哥被带到我们面前的。“前辈们好，我是韩娥宓，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女孩仰起头，容貌是与记忆中无二的精致，却因为年轻的缘故，眼角眉梢更显出几分凌厉的美。特别是微微抬眼看人时，仿若窥伺的小豹。

不是个好相与的后辈呢。默默和身旁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底初初下了定论。

又过了少顷，成员们下了舞台补妆，一推门见到坐在沙发上的韩娥宓都愣了愣，而前者却在此时把目光转向我，又用下巴点了点身旁的成员们，随后再次低下头在流程复制本上圈圈点点。“我说你……”“新来的助理，韩娥宓，也会是你们将来某个人的个人经纪人”伸手拦下了将要指责她的同僚，轻轻摇了摇头。果然下一秒女孩就因为那句“个人经纪人”再度起身，朝着众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谦声道：“我会跟着芗姐好好学习的，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望大家多多包涵”言罢又是深深一躬，堪称礼仪模板。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温柔浅笑的小美女。在孩子们报以同样谦和的自我介绍后，我今天的“向导”工作才算正式开始。

平心而论，韩娥宓傲气归傲气，适应能力和处事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因而并不需要花费太多口舌指导她的专业，相反，她现在需要的只是理清成员们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分工。“大概的就是这样，一会儿吃完晚饭找机会睡下，今晚的录制差不多要到凌晨”眼见着小姑娘在随身记事本上奋笔疾书，语气不由得放软，心想上班第一天就是这样的大夜，也真是难为了孩子。“请问，我也要留到录制结束吗？”韩娥宓驻了笔，语气认真到我无法将这当做一句玩笑。

似乎是对于我的沉默感到不耐烦，女孩“啪”地一声合上本子，再一次盯着我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个人认为，助理不属于全职人员，而节目录制更多的责任在于电视台方面和公司的正式经纪人以及化妆师等其他相关人员。所以这种义务加班是不合理的。”“那你还是正常时间下班就好”我点了点头，算作认同，“记得走的时候把工作证给世真哥，节目录制结束后电视台那边是要跟我们收的”大概是没想到我这样好说话，女孩注视了我良久，道了声“知道了”便收拾东西离开。

“所以你就这么让她走了？”晚间冬娜姐来送饭时听了我的转述，音调直接上升了一个八度，“哎一股，姐你是没看到那小孩的样子，连跟孩子们的自我介绍都得小芗替她说完了，再捧着她说是未来的个人经纪，人家才站起来鞠个躬卖个好。那也不是冲着我们，是冲着孩子们使劲呢”化妆师还想说些什么，却因门外传来找她的喊声，只得住了口起身离开。

待人关了门，冬娜姐方压低了声音问道：“她说的都是实情吗？”“多少有点夸大，”顿了顿，往嘴里又送了勺粥，继续道，“成员们进来时候，韩娥宓没起身是在确认流程，后来问好时候的礼数和客气话也都周全，没那么不懂事”听到这话冬娜姐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重新窝在沙发里刷手机，我也趁着这仅剩的安闲解决了自己的晚饭。

全部录制结束后回到宿舍已近凌晨四点，再聚餐自是不合适，一行人干脆根据喜好分了组，三三两两地找地祭一祭自己的五脏庙。

我本意是想找玧其哥喝一杯的，不曾想半道泰亨的胃病闹了起来，只得陪着小孩去药店买药。同是病友，这事自然花不了多长时间，然而提着药出来时却被迎面递了个滚烫的糖饼。“怒那快点吃吧，我出卖色相才买到的”四方嘴笑起来就显得稚拙可爱，衬得那本就诱人的蜂蜜香气更加香醇。“你的胃没关系吗？要不要我再买份粥给你”依旧免不了担心，但泰亨却很乐观，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没事啦，本来也不痛”停了下，伸手拽住我大衣的袖子，“怒那陪我去汉江看日出吧”

那落在织物上的力度趋近于零，然而我却狠不下心去挣开。

凌晨的公园空无一人，只有深冬的风带着落叶在地上一遍遍跳着圆圈舞，我俩捧着糖饼坐在长椅上，眼前是被夜色浸染的河水一层层荡开去。“怒那觉得新来的助理怎么样？”少年的嗓音好像被轻轻拨动的箜篌，和着这无边夜色，倒是醉人，“挺好的小朋友，就是性格有些内向”他闻言笑了笑“怒那还真是善良”我低下头去啃糖饼，对这个评价有些不置可否。

“对自己的情敌也可以这么不吝夸赞，换成我是做不到了”“我和南俊又不……”话说至此，便是十成十的不打自招了，转头去看泰亨的反应，后者摊了摊手，一派无辜道：“我可没说是南俊哥”随后视线再次落在江面上，正色道：“我也不认为怒那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喜欢南俊哥，在我看来你们俩的关系就像你说的那样，仅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故罢了。”他说得那般认真，竟不像是叙述一个推断，而更像是陈述一件事实。“或许，应该说南俊哥确实对怒那来说很重要，但却不是因为男女之情，而是别的。这样的话更准确吗？”少年的目光依旧落在那片江水，语气却更加柔和，好像真的在征求我的意见。

远方已渐渐泛起鱼肚白，黑夜睡去，黎明将至，风也愈来愈喧嚣。我看着一点点吞并天空的苍蓝，好半晌，才开口道：“很少有人这么看我和南俊”指尖因为寒冷缩回袖筒中，轻轻揉搓着回暖，“大家一般都觉得我俩就差挑破最后一层窗户纸……”“那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卑鄙地希望自己猜的是对的”少年手心的温度，是隔着织物也能感受到的温热，“泰泰的人生还长着呢，不一定非要走到我这条路上看看花”太阳在天际线冒了头，一线金黄散入波涛，仿若女子耳边摇曳生辉的金珠。

“确实够长了”似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冒进，他缩回手，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自己提议的日出上，“长到在你离开后的每一天，我都好像比别人多过了几十年”一语如石惊浪涌，不得不迫使我把目光转回他身上，陷入久久不能平息的震撼之中。而泰亨当然也感受到了我停留的目光，回身望向我，年轻的脸上满是平静，唯独那双漂亮的眼睛中盛满神谪般的怜惜，“怒那以为，重新来过的人只有你一个吗？”

远处天光大亮，白昼终于撕开了这长久的黑夜，将一切照得澄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