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儿时起,江朝杳最厌恶的季节便是春天,她厌恶春,因为各种花鸟虫鱼都复苏,不论好坏到处都是虫子爬来爬往。
还有那迷蒙的烟雨把所及之处都洇了层水汽,笼罩在深灰色的天空。
淮城有着潮湿的、嘈杂的、懦弱地包容一切的春,纵容一切将死之物再次复生的春,活着如同死去的春。
江朝杳便是在这令人厌恶的春天降生的。
江家的别墅好像很大,却又好像很小,有着仆人遍地的地方,却没有可以和她平等对话的人。
那些人总是眉眼低垂的不敢看着她,却又在不经意的地方流露出一丝丝的怜悯。
二楼有个最角落的房间,她经常去那儿,却始终只是徘徊着,因为一旦她有想进入的举动,总会被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人拉走。
他们说,“大小姐,这里不能进去,您进去了,夫人回来后该生气了。”
原来这样会惹妈妈生气,那她就不进去了。
可是里面住的是爸爸,她为什么不能进去呢。
淮城多雨,下雨并伴随着打雷,儿时的江朝杳很害怕,便拿着枕头去找江音文。
她想和她说,“妈妈,打雷了我害怕。”
可是这句话她没能说出口,江音文仍在书房里看着财经报告,见她进来了,听完她的诉求,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连打雷都害怕,你还是江家人吗?”
原来当江家的人要无所不能,不能有任何的软肋。
有次醒来,她看见江音文正坐在她的床边,她有些高兴,妈妈终于来找她了。
可是她却看见江音文的双手放在她的脖颈,只是似乎看见她醒来了便若无其事地将双手放了下去。
江音文怜爱地摸了摸江朝杳的头发,笑了笑,“醒了啊,打雷了,妈妈怕你害怕。”
她的眼里没有温情,江朝杳看见了,她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可是外边的天这么亮,连雾气都没有,她又该如何欺骗自己。
随着她的长大,江音文与她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她也不再奢求法律上母亲给予的爱。
那年是春天,她刚放学回来,楼上有些许的嘈杂声,她的脚步慢慢靠近二楼那个最角落的房间。
那边传来父亲奔溃的声音,“没有颜料了,没有红色的颜料了。”
有着焦虑、疯魔的意味。
江朝杳看见她的母亲一边吩咐着下人去买颜料,一边拿起刻刀划开了手腕。
江音文一边哄着顾青行,一边朝他递出带着鲜血的手腕,“青行,我叫人去买颜料了,你先用这个。”
刚上初中没多久的江朝杳怔怔地看着房间里的人,她第一次理解了何为病态的爱。
别墅里的佣人赞赏着江顾夫妻的恩爱,连带着他们只会可怜江家大小姐。
因为江家大小姐降临这个世界只是个意外,因为当初的江音文是打算去医院打胎的。
江音文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顾青行的目光,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行。
江朝杳的降生没有任何的祝福,只有厌恶,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