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月

江朝杳有气无力地接过纸，从书包里抽出草稿纸，结果抽出了一张语文试卷，正面是一篇阅读理解。

“她全家人死在日军手下，舅妈帮她料理了后事，后来她跟村里的伍生成了婚”

“兵乱中舅舅舅妈也被炸死，是伍生帮忙处理的后事，伍生说，“不能再当亡国奴。“就参与了逃奔，一走四年没有音讯”

“她守着闺女等他回来，再次见到伍生是一个后响，有人敲响了房门，打开门是一堆皇协兵，她假装冷静，出门打了酒，割了肉”

“皇协兵们好酒好菜吃完以后，才发现酒里被下了毒，一个个没了生息，吃得最少那个想和她说话，她马上抄起门后的顶门杠朝那人脑后抡去”

“她望着血默默呜咽，才知道，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丈夫，可在她拖尸时，饿急了的孩子啃上了撒上毒药的肉，之后她疯了”

“大家开始念着这个“疯英雄”她独自的生活经费，来自民政局的补给，但没有人提起英雄本身是没有补助金的，只有烈属才有，可惜她不知道，又可惜她不知道，那是她朝思暮想的丈夫”

这是前不久期中考刚出的阅读理解，江朝杳静默许久，最终将这份卷子推到了朱志鑫的面前。

他正在解一道大题，题目很难，但他解得很快，就像不用思考。

疯英雄的丈夫从来都没有叛国，他最终死在自己的妻子的手里，世事难料，都是误会。

江朝杳“那朱志鑫，你杀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他停笔，抬起头看着江朝杳。

朱志鑫“因为你想死。”

一样的答案，亘古不变。

他又继续低头，如永不动弹的雕塑，也像没有心的机械。

江朝杳“你知道我想要的爱情是什么？”

不会是攀援的凌霄花，绝不会是痴情的鸟儿，更不是是泉源和险峰。

他终于停了笔，没有再动，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泛起了波澜，死水投入一颗石子，于是荡开一圈温柔的波圈。

朱志鑫“我知道，所以我杀死了你。”

江朝杳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好笑，于是她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泪水。

艺术的本质就是自觉，自觉的来源就是情感，共情能力强的人，往往更适合从事艺术工作，可以让沉默的声音从土里破而出土。

江朝杳从不觉得自己的共情能力强，她甚至不觉得自己有共情能力。

她父亲是个有名的画家，少时她那个企业家母亲便从来不允许她靠近那扇房门，因为里面住着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在阴暗的环境里偏执地拿着画笔一遍又一遍的画着所谓的艺术。

可是现在朱志鑫却说是因为她想死。

因为你想死，所以我杀掉了你，因为你想要骨血交融的爱情，于是我给你一场极致的爱。

那是于血腥中，冉冉升起的绝望之花，玛利亚的雕塑从高空坠落，神圣的天使从教堂跃下，地狱里，堕落的九天使张开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