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唯一的光

那是接近黄昏的时候，格雷斯星本就黑暗的天空乌云密布，黑色浓得像要滴出墨水。

当时还是兰特的索兰特和布莱克完成了一天的修炼，一起去了泉水边。

两个精灵俯下身，喝了个痛快，随后就飞向高塔。

在这之前，索兰特从不在高塔的门上上锁，哪怕泠清月对他们的态度再恶劣。

也不该说是恶劣，因为她几乎都是不理人，一直看着窗户。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沉寂得像雕塑一样，从白天到夜晚。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索兰特一直以为她推不开下面的石门，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那时候泠清月受了伤，大病未愈，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每天昏昏沉沉，而泠清月本来身体就弱，没受伤也不一定能推开石门，因为那扇门完完全全由坚硬的岩石打造，的确很沉重。

至少，他和布莱克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他们刚刚飞到塔前，就看到了门前有很多血，斑驳的血迹刺目而令人心惊，似乎在告诉他们她花费了多大的力气去撞开，推开那扇沉重的石门。

凹凸不平的石头地也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连鞋都没有穿。

索兰特默默地想，逃跑这件事，泠清月想了多久?

那个时候，泠清月又是怎么样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塔顶跑下螺旋曲折，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阶梯，然后去逃？

慌乱地逃走，却又冷静地避开了自己和布莱克平时所走的道路，宁可走乱石嶙峋的道路，被磨得鲜血淋漓。

她到底又是有多决绝，坚定地去做如同以卵击石般的事情。

她去对付威斯克，可以说是必死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泠清月和布莱克很像，都是执着得可怕的精灵。

只是布莱克更沉着隐忍，而泠清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疯起来。

可悲又令人扼腕叹息。

泠清月没有逃出去多远，快要疯掉却还竭力克制的布莱克最后在溪边找到了她。

他看到她，脚上全是伤痕，脸色因为长跑而煞白，他红着眼，第一反应却是，她的脚那么细嫩，是怎么跑了这么远的。

下一秒，泠清月被他狠狠拥入怀里。

布莱克的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怀里。

很疼吧，泠泠。

泠清月只是麻木地接受着他的拥抱，后来对这件事的印象在日复一日的枯坐中渐渐模糊成了一个片段，片段里，最清晰的印象是，布莱克的心跳快得可怕，紧紧抱着她的身上都是冷汗。

布莱克只是又收紧了手臂。

他放在心尖护着的，连在房间里都怕她磕伤碰伤，所以亲手收集了很久格雷斯星最软的藤蔓，在那个时候亲手地，一点一点地编出了一张很大很软的毯子，最后铺在房间地上。

索兰特看着藤蔓绕过布莱克修长的手指，被慢慢地编着，走了过来，低吼：“嗷————”

布莱克抬了抬眼皮，却摇头。

这是他为泠清月做的事，不需要索兰特帮忙编织。

索兰特只能叹了一口气，只能默默退到了旁边，看着布莱克为了不打扰泠清月，和他一起坐在高高的塔顶上，独自从白天编到晚上，结尾之后又拿剩下的藤蔓，轻轻地用指尖，将采摘来的格雷斯星的一种类似于棉花纤维的植物揉成丝，又揉进藤蔓里面。

他想编个毯子给泠清月。忍不住睡了好一会儿，此刻睡眼惺忪的索兰特这么想。

布莱克明白索兰特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没有出言否认，又垂下了眼眸，继续编着。

在又一个早晨到来时候，那条柔软舒适的被子终于完工，布莱克抬眸，乌青的眼圈彰显着他的疲惫，他启唇道：“走吧，索兰特。”

索兰特睁着硕大的龙眼，点了点头。

随即，布莱克抱着毯子和被子飞进了下面房间的窗户。

现在格雷斯星没有太阳，白天天空也是暗沉乌黑的，只有微光透进房间，在黑暗中微微映出了房间角落睡着的精灵那头散落的银白色发丝。

布莱克放下毯子，俯身轻柔地抱起泠清月，小心地没有压到她的头发。

随即，缓缓飞到窗边，将她放在索兰特背上。

转过身，布莱克铺好了毯子，仔仔细细地压好了每一个角落，又从索兰特背上接过依旧沉睡的泠清月，重新放到枕头上，并把原本有些破旧，拿来临时充数的被子抱走了。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拿走旧的被子，泠清月醒来之后是一定不会用新的。

因为这是他编的。

布莱克轻轻把毯子覆在她身上，深蓝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她，半晌，睡梦中的泠清月似乎有所感应，眼皮细微地颤动了两下，但却没有醒来。

布莱克细长浓密的睫毛动了动，便抬眸，转身飞出了窗户。

他的爱该有多隐忍，索兰特这么想着。

像坠落深渊的人，死死地抓住洒落的一丝月光，却又不忍月光被黑暗吞噬，遍体鳞伤也要护在怀中。

所以泠清月的存在也许是一件好事，至少，她让布莱克有了继续前行的希望。

索兰特看见过早时布莱克曾在逃生后一次次近乎崩溃，因为昏迷中的噩梦，也因为醒来后的绝望。

所有人都死了......他的家人，他的小姑娘......索兰特抓着他的肩膀在空中飞行，冰冷的风提醒他这不是梦。

后来在山崖的树枝上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泠清月，那个会对他腼腆地笑着，喊他小布哥哥的女孩子。

布莱克的情绪，才慢慢因为她的到来变好。

为了复仇，更为了保护好泠清月，他疯了一样地成长，同时也变得更坚毅。

也或许是因为有她，布莱克才没有完全在复仇的恨意中迷失自己。

所以后来，他把泠清月锁在了塔上最高的房间里。

除了复仇，他唯独对泠清月偏执得可怕。

而说布莱克有什么放不下的......

那恐怕就是泠清月。

在漫长幽暗的日子里，是她成为了他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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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书有御用封面了！感谢设计：不休 后期：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