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这是一座被废弃多年的村庄，透过不算茂盛的林子，隔着一片荒地，入目隐约可见——倾倒坍塌的房屋，破旧腐败的高炉。一切都仿佛被浓雾笼罩，在那氤氲之中，晦暗的光照在青苔斑驳的墙壁上，干枯的枝丫上有隐隐绿意，仿佛撑不住般将将要落，却又顽强的顶住了高处的风，屹立在上。

馒头原地跺着步子，不愿再前，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结界在阻挡着生物的靠近，夏目也隐约生出一种不想要继续深入的感觉。

斑却截然相反，他的身体几乎克制不住地想要进入其中，随着靠近，这种冲动越来越浓烈，以至于夏目不得不紧紧地抱住了斑的身体，来防止他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进去，而后不慎消失踪迹。

“夏目，我自己进去，你就呆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斑的语气难得透露着认真，甚至因为在克制本能而有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里面的气息，虽然对我而言不能称之为糟糕，但对你来说，并不安全。”

“不要，我和你一起。”夏目拒绝了斑的要求，这里面确实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放任斑独自深入。况且，他能感觉到，这并不是会危及自己性命的程度的危险，他的直觉一向还算准确。

顿了顿，夏目见斑有些犹豫，便又补充道：“我也是有自保能力的，老师不要小瞧我啊！上次会变成那样，只是因为对面是不语所以才没有出手。”

他之前从多轨那里有得到一些咒术，而且也和名取学习过简单的阴阳术，只是很少实践罢了。毕竟，以夏目的妖力而言，大多时候，一个拳头就能解决一切。

“行吧。”斑见此也停止了犹豫，且不说他自己有自信保护好夏目，这家伙那里，还有两个勉强可以称为式神的家伙能护着他。

夏目将馒头的缰绳轻轻拴在了比较靠远的位置处的树干上，一边抱着斑，一边克制住那种仿佛负重前行般、喘不上来气的感觉，就这样一点点地深入了这片山林，再穿过并不大的荒地后，他们靠近了红砖白瓦、房屋交横的废墟。

“这里，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生命了。”夏目随手捻起一块残骸，只稍稍用力，它便化为了灰烬，随风而散。放眼望去，一片空寂，眼前无论是人还是妖，亦或者是小动物，什么都看不到，连一只乌鸦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似乎是已经荒废了许多年，大概制作容器的家伙也已经死亡或者离去了，估计制作这个东西的工艺也已经消失。”斑踩在灰烬和着泥土的地上，腐烂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音，那种冲动也没有了进来之前时强烈。

“刚才一直有不舒服的感觉，没想到真的进来后，那种感觉却消失了。”夏目的手微微握住又松开，进来前有些僵硬颤抖的手掌此时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那大概是一种类似于防御结界的东西吧，为了保护这里的什么东西之类的。”斑思索后道：“我也是进来之后才完全确定的，那个结界会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用来警告阻止什么人或者妖怪进入这里，连其他生物也会因为受到影响而被驱逐。”

“这就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的缘故吧。”夏目抬头看了看天色，阴沉沉的，和外界温和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间村庄的一切都无比压抑。

“毕竟，没事干谁会跑到这种看起来既可疑又危险的地方来。”斑动了动耳朵，踩在地上的脚掌微微用力下压，像是在感受或是聆听些什么。

“说的也是。”夏目没注意到斑的举动，只是不断环顾四周，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走吧，我大概能感觉到这具容器的制作者的房子是在哪里。”斑加快了脚步，走到了夏目前面带路，“虽然那里现在是一片废墟，但说不定可以找出来什么关于这个身体的有用的东西。我还是挺想知道的，玲子为什么要费心将我封在这里面。毕竟，总不会是因为本大爷的本体太过于威武庞大的缘故吧？”

“确实不会。”夏目弯下腰去捏斑的后脖颈，这家伙有时过于自恋的发言总是让他连声音都忍不住染上笑意。

“要你多话。”斑翻了个白眼，用力动了动身子，逃离了夏目的魔爪，然后向前小跑着说道：“走快点，别耽误到天黑了。”

“是、是。”夏目的嘴角挂上了温和而无奈地笑容，同时加快步伐追了上去。

他们路过几丛建筑物的废墟和零零散散不知用途的石头堆，来到了靠近另一侧树林角落的木头房子。两人穿过破破烂烂地木门，夏目弯下腰挪开一块阻挡脚步的板子，这下终于看清了房间内的全貌。

一楼很是杂乱，倒在一侧的桌椅下压着碎石，旁边是碎片已然晦暗的巨大瓶子和发霉腐烂到完全看不出原貌的、疑似食物的东西，墙角半裂的书柜上还有几本看起来勉强能够阅读的书籍，但大多已经彻底烂掉了。

尽头的旋转楼梯看上去摇摇欲坠，想上去二楼估计很困难了。

夏目的指尖划过冰冷的书脊，随手拿起一本泛黄破烂的旧书，生怕它破碎而放轻了手指上的力道，他翻阅了几页，摇头道：“不行，老师，已经彻底看不清文字了。”

“嗯。”斑也不意外，毕竟本来就没有抱太大希望，这里实在是太破旧了。他环看四周，视野中没发现什么可能有用的东西，便对还在书柜那里小心翼翼翻着地夏目说道：“我上去二楼看看，你就在一楼找吧，那个楼梯夏目你应该是上不去的。”

“好，我知道了。”夏目应声后抽出视线去看了看斑，又看了看破了好几个大洞的楼梯和二楼的地板，顿了顿，最后还是忍不住吐槽道：“老师，你确定你的体重没问题吗？不会塌下来吧。”

“我的体重当然没问题！本大爷可是很苗条的，看起来这么胖是因为毛厚！”斑跺着步子，掷地有声。

“……”夏目沉默了几秒，看了眼自己因为负担过重而时常发酸的肩膀，提出了质疑：“你是认真的？”

斑一时语塞：“……”

“老师，你该减肥了。”

夏目的表情很真诚，斑的心情很郁闷。

“我拒绝。”

他绷着一张脸扭过头去，放轻脚步跃上楼梯，爬到了二楼，没有再回头看身后忍笑的夏目。

一手将头发在身后挽起来，避免拖到满是灰尘的地上，一只手在架子最底层摸索着。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夏目心想，只能期待老师在二楼有些什么收获了。

斑并没有在二楼呆很久，不到半个时辰就下来了，夏目也差不多将一楼翻了个遍。一楼基本上没什么东西，最后除了通过一件破旧的衣裳可以得知这里的住户是一位男性外，也没有别的信息了。

斑走近夏目，少年正在拍打掉衣摆上沾染的灰尘，斑简单描述了下二楼的情况。

“二楼的地上和床上堆放了不少书，但也都看不了，还有个桌子，上面有些瓶瓶罐罐，有些里面甚至有干涸的液体留下的痕迹，但无法判断是什么东西，我感觉像是来自妖界那边的，明明过了很久，但还能感觉到一丝残留的妖力。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我找到了一个半成品，和我用的这个一样的、像是招财猫的容器，上面还刻着编号。”

夏目有些惊讶，“半成品？”

“对，因为仅仅只有外形以及陶瓷外壳。”斑指了指上面，“我等会上去把那个拿下来，你在底下接住，有点沉，我直接自己拿容易掉落摔碎。”

“嗯，我知道了。”

斑转身上去取下了那孩子，夏目在底下先是接住了这个半成品，然后又接住了直接跳下来的斑，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但很快维持住了平衡。

比起有些重的陶瓷，斑可重太多了。

擦掉猫咪身上的尘土，一人一猫走出了有些阴暗的屋子，到了外面才开始观察怀里的东西，毕竟能稍微亮堂些。

“这里，好像可以打开？”

夏目在陶瓷猫咪的肚子上发现了一个开口，似乎被做成了可以打开的样子，开启的地方很小，不仔细摸索是无法注意到的。他可以确定斑身上是没有的，毕竟他常年被他抱在怀里，而且老师看起来活生生的样子，要是肚子上有个缺口未免也太惊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