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说到云乡，我对它有些印象。”

夏目手里牵着馒头的缰绳，正在穿过一片山路畸形的林子，桉在式神空间睡得正香甜，马背上窝着的斑却突然开口如此说到。

“是乘黄的记忆里有这个地方吗？”夏目闻言放慢了脚步，偏过头去问了老师这么一个问题。

斑当然是不可能去过的，毕竟他们一直在一起。因此他能知道这个地方，多半是从传承的记忆里熟知的，夏目清楚这件事，所以很容易便产生了这样的推测。

“并不是乘黄，是这个容器……”斑却否定了夏目的猜测，摇了摇头回道：“这个容器诞生的地方，似乎就是在云乡的附近，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因为容器本身的意识太过于淡薄了。”

“所以，老师能知道更确切的位置吗？”夏目继续问道，“文章里面只记载了它大致的方位，并没有说的更详细些。”

“大概能知道一些，因为容器是会对诞生的地方产生共鸣的，所以理论上只要我接近那里，就能感觉到呼应。”斑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给出了结论，只是语气不是很确定，毕竟他确实没有尝试过，而容器的意识也存在的太微妙了。

“那真是太好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夏目停下了脚步，伸出手指去触碰斑身上的皮毛，“而且，我也很想知道老师使用的、这个容器诞生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毕竟太真实了，总会给我一种猫咪老师确实是一只普通的猫的错觉。”

“这句话你说出来都不绕口的吗？！本大爷跟猫可差远了！”斑有些无语地吐槽了一句，然后才继续说道，“还有，我劝你不要抱什么太大期望哦，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能隐隐感觉到，那里现在似乎已经接近荒废了。”

“唉——这样啊……”夏目有些遗憾的叹息一声，而后又歪着脑袋说道，“但我还是感到有些好奇，玲子小姐是如何得到这个容器的呢？那里，是不是也有和她所熟悉的、被记录了名字的妖怪？”

他垂着眸子，密如蝶翼般的漆黑睫毛遮挡住了有光在流转的琥珀色眼眸，他的瞳孔微微颤动，似乎有些惴惴不安，可声音听起来却又若无其事。

“老师使用的这个容器很精致，玲子小姐想必也花费了许多的心思吧，她很强大，有能力做许多事，也很在乎乘黄，他们很在乎彼此……”

“夏目！”

斑出声打断了他近乎呓语的发言。

“你不是玲子，虽然你们确实很像，毕竟你们拥有着同样的灵魂。但即便如此，你们也不是同一个人……而我，也不是乘黄。”他猛地从馒头的背上跳起来，一跃而起趴到了夏目的肩膀上，他掌心柔软的肉垫，按在夏目同样柔软温暖的脸颊上，同时微微地用着力，似乎是在证明自己的真实存在一般，“所以，不要去联想那些奇怪的事情，你只是你，我看着的也只是你。”

“老师这么敏锐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呢。”

被察觉到心思的夏目有些无奈的笑了，他拿自己和玲子小姐比较，确实是有些想偏了，他和老师与玲子和乘黄是不同的，很不同。

“啧。”斑咋舌一声，“才不是敏锐，本大爷一向是充满智慧的。”

“明明老师是个只会吃的笨蛋来着。”夏目捂着嘴偷笑。

“笨蛋夏目，你这是要造反吗？”斑挑了挑眉，虽然他那张圆脸上蛮难看清楚挑眉这种动作的。

一人一猫一路上如此笑闹着，倒是也减少了许多旅途的枯燥与乏味。

五月的天渐渐热了起来，但往北走风也是愈加的凉爽，舒适而柔和。夏目一行人走在田野的小路上，旁边有着大片的木绣球和三色堇在随风摇曳，零星还能在地上见到不知从哪来被吹来的栀子花，明明已经破碎入土，但却依旧美丽。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镇子，他们打算今晚去那里歇息。因为两个时辰前刚问过路，此时心里清楚已经不远了，所以倒也不需要太着急的赶路。

午后的太阳还略有些灼目，斑躺在馒头的背上打着盹，夏目正注意着脚下不去踩到那些染泥的白色花朵。忽得听到耳旁传来一声惊呼，原本乖巧地趴在他肩上的桉正大声惊叫着，尽力弯曲她那毛茸茸的手掌，去指向天空中太阳所在的位置。

“啊啊———！！夏目，夏目！快看太阳！！”

夏目和被惊醒的斑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散发着刺目的光亮的太阳正逐渐蒙上一层阴霾，中间橙黄色的部分被黑暗一点点吞噬，只留下一圈金边，但很快，在中心尽数被黑暗侵蚀后，那仅剩的金色亮环也于瞬间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馒头有些不安地刨着蹄子低鸣，夏目伸出手安抚住了它。桉则嘟囔了一声“好黑好讨厌”，就扭头跑回到式神空间里面去了。

“天黑了？不对，难道、难道是……老师！老师快看！！”夏目有些惊讶的冲斑叫喊着，他很少会如此的失态，但眼前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令他无法克制住从心底上涌的震撼，“这就是书里记载的日食吗？！我是第一次见到！！”

“嗯。”斑收敛了同样有些惊讶的神情，只是懒懒的回应一声。

“老师？”夏目不由得感到有些困惑，因为老师的语气太淡定了，淡定到了奇怪的程度。就算在乘黄的记忆里见过这样的景色，但作为斑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才对，使用这样的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但失去了太阳的大地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以至于他无法看到斑的表情。

“嗯？”斑依旧在懒散的发出单音节，身体蜷缩成一团在馒头的背上，有些颤抖，却使用着故作平静的语气，为了让夏目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夏目皱着眉头，敏锐地察觉到了猫咪老师正在越来越不对劲：“老师，你怎么了？”

“没什么……笨蛋夏目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缰绳拉紧些，这么黑，走散了我可不会去找你。”

“………”夏目沉默了一瞬，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老师，我们根本没在走动……你——该不会、是怕黑吧？”

夏目话音还未落，斑就迅速反驳道：“怎么可能？”

“可你的声音在颤抖，而且语气也很奇怪。”夏目沿着缰绳伸手向前摸索着，顺着馒头的身体移动，去尝试触碰到斑所在的位置。

“有吗？哪里奇怪了？”斑凉着嗓音反问，“夏目你才比较奇怪吧，你平时可不是一个会多说这些话的人。”

“因为是老师……”夏目的指尖感觉到了熟悉的皮毛触感，然后手掌微微用力，抱起了斑，“我很担心老师你。”

“下次要是再遇到黑暗……我还会像这样抱紧老师的，所以请放心的害怕吧！我会永远陪着老师。”

“………”斑沉默了一瞬，随后一言不发地趴进了夏目的怀里，少年温暖的体温隔着布料与皮毛传来，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他，斑感到了心安。

忽然间，一团火焰划破了黑暗的天际，夏目感觉到周围的气温正在逐渐升高，天微微有些光亮，但依旧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看得到，不远处的山林里有火光闪烁。

天还是太黑了……

虽然夏目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在呼唤着自己，但考虑到斑的情况，他还是决定等天亮了再过去。

日食的现象并没有持续太久，短短一个时辰太阳便几乎快要恢复成了往日的样子。

夏目他们向火焰燃烧的地方走去，桉已经出来了，看到斑占据了夏目的怀抱，她便迈着小步子跟在了后面。

火已经熄灭许多了，原本绿荫荫的山林此时看起来一片狼藉。

他们像中心的位置探去。

有女人躺在烧焦树林的废墟当中，鲜血顺着木枝流动下滑，落入炭黑的土地之中，她那赤红的长发与金黄色的衣裙在稍显暗淡的环境里格外引人注目，夏目一眼便瞧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