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藤原莲的灵魂漂浮在湛蓝的海面上，虚幻得如同美人鱼化为的泡沫，他望着抱着他的躯体失魂落魄的太宰，轻叹道，“这可不在我计划之内。”

【但还是成功地改变了剧情，这个故事节点也顺利完成了，那这里就还剩一个故事节点了。】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我也没想到本该是织田作的剧情，结果被太宰给替代了，果然这任务没那么简单，我小瞧了它。”藤原莲仰头望向高高的天际，蹙眉冷笑。

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给压在头顶的感觉可真是不爽啊。

【所以之前才折了那么多任务者，我也就不会耗尽能量了。】

“少在这里见缝插针地找借口，你之前找的那些人根本就走不到跟它直接对上的这一步吧。”

【哈哈……话说太宰你要怎么办，还有中原中也，你可什么都没来得及处理。】系统讪笑道，赶紧转移了话题。

“唉，这也是我烦恼的一点呢，我还挺喜欢那具身体的，不用走路的感觉可真舒服。任务是完成了，却把自己折了进去。”藤原莲嘴上似乎是这么说，但是眼睛一直在看着维持着一个姿势多时的太宰。

太宰的身上狼狈不堪，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漆黑机油和着不断涌出的鲜血，穿着的衣物也没了之前体面优雅的模样，如同重新开始流浪的野犬。

“老师这次失算了呢。”他嘴上嘟囔着，声音轻得跟风似的。

藤原莲合上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对系统开口道，“那个身体还有补救的办法吗?”

【嗯?不准备去下一个剧情节点了吗?我先看看……没办法诶，那个身体不是由系统的能量创造出来的，所以只能找之前八原上的神明看看有没有办法，我是无能为力了，但是我可以让你在那具身体里面最多再呆三天。】

系统先是疑惑，但还是根据藤原莲的要求仔细分析了那具身体，最后给藤原莲提供了几个方案。

“八原上的神明，上次我虽然助了他一臂之力，但他的力量除了打败妖王，还要用来恢复被妖王破坏的八原，现在的情况应该也不乐观。”藤原莲略微想了想，分析道。

【是的，他现在力量差不多都消耗完了，刚陷入沉睡。】

“那这个办法行不通，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三天就三天吧，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足够我处理许多事情了。”藤原莲的嘴角被压成了一条直线，显然他的心情说不上美妙。

被迫做出选择的情形可是许久没体会到了，这些狼狈情形我会一笔一笔跟你清算的。

等着吧。

织田作与藤原莲的下属撤退到了不远处等待指挥，忽然便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赶忙冲了出去，刚一看见冲天而起的火光时，就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织田作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震，身体的动作也迟缓了一瞬，他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敢深想，只能加快脚步。

公车还在燃烧着，沥青公路上四处散落的黑色机油也还在发挥自己的剩余价值，这里俨然成为了一处火场，而在火焰中央，那熟悉的身影是那么脆弱，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如同海上的泡沫，了无痕迹地破碎。

织田作看着这个场景，神情恍惚了一瞬，里面的那抹身影忽然被自己的背影所替代，仿佛那才是本应进行的未来。

他眨了眨眼，忽略掉心中那些异样，当看见太宰手中抱着的那具小小的躯体时，他心中像是被秤砣狠狠砸了下，无法控制地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周围的火势已经被黑手党成员扑灭，太宰的动作仍然保持着那副样子，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座没有灵魂的雕像，沉默着，近乎于死寂的沉默。

“……太宰。”织田作上前站立了一会儿，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间挤出了声音，“先回去吧……”

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有海风呼啸的声音。

天气慢慢阴沉了下来，浓重的、压抑的墨色一下子砸下来，似乎要将人溺毙在深海中，如同青色火焰的乌云聚集在海面上，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太宰终于动了一下，他慢慢地站起来，怀里仍旧抱着那具他已经记不得试探了多少次脉搏的躯体，他抱得紧紧的，似乎要将其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面，或许这样就可以永不分离。

他那双空虚茫然的鸢色眼睛已经倒映不出任何事物，他喃喃着，“这样的天气会让老师着凉的。”一边说着一边沿着看不见尽头的公路走去。

织田作后槽牙紧咬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上前一把拦住了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太宰，“太宰，把莲交给我来处理吧。”

“为什么?”太宰治听见了织田作的话语，起初只是单纯的疑惑，后面神情愈加愤怒，但他的眼睛中仍然没有织田作的身影，他不知是在对着什么怒吼着，“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我竭尽全力都留不住老师！！为什么他总是要离我而去?！”

织田作看见太宰治眼中的冰冷恨意，但紧接着又消失了，但是下一刻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对上了他的目光。

“你知道的吧，你有感觉吧，原本死在那里的不应该是老师对吧?原本在这里怒吼着的不应该是我对吧?这一切是为什么呢?你说！织田作，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无尽质问的最后只剩下了悲戚和无助。

织田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他心中也清楚太宰并不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但他的唇齿仍旧颤抖着，不知所措。

“我不明白这些问题，老师，你能告诉我吗?”太宰跪在地上，紧紧地箍紧了藤原莲的身体，“老师，你一直知道我不是个听话的孩子，以后我也不会听话，不会让你吃甜食，不会让你偷跑出去跟中也喝酒，不会再让你出去招惹别的家伙……”

“所以，快点醒过来吧，快点来教我听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从这个没有老师的腐朽世界中醒过来了。”太宰哭得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心头涌上的强烈情感甚至让他忽视了身后的微小动静。

“哭得太难看了，太宰。”藤原莲无奈地拍拍太宰的后背，声音微弱细哑，“还有，你把我抱得太紧了，差点没喘过气，咳咳。”

太宰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从崩溃的情绪中挣脱出来，鸢色瞳孔震颤，像是在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迹。

手指颤抖得厉害，他覆上藤原莲的脸颊，却不敢直接触碰，仿佛面前的只是一个碰之即散的幻境，他隔着一层空气，一寸一寸，像是在抚摸着什么失落已久的珍宝。

感受到手指的颤抖瑟缩，藤原莲轻叹了口气，抬手握住了太宰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我在这里，不是幻觉，不是梦境，我真实地存在于你的面前，所以不要害怕，不用怀疑，我在这里。”

温热的触感，与之前试探过无数次的冰冷截然不同，细腻且柔软，像是玉石般温润，老师就在这里，在他的面前，他没有抛下他离去，太宰确认了这个事实，然后猛地埋入藤原莲的脖颈。

他一手环着藤原莲的脖颈，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面，却又带着极致温柔的克制。

“老师，我好害怕，我害怕……”

害怕你又一次抛下我，害怕你又一次把我留在这个腐朽的世界里孤独一人……

腥咸的泪水砸在藤原莲的脖颈处，委屈与恐惧溅射在那处敏感的肌肤，传递到神经直达大脑皮层。

“怎么这么爱哭?”藤原莲揉了揉太宰的脑袋，以往洁癖的他，现在丝毫不嫌弃上面沾染的脏污。

太宰闷着，也不出声，只是用下巴在藤原莲的脖颈处蹭了蹭，像是小狗般乖巧粘人。

“又在撒娇。”藤原莲轻轻拍拍太宰不安分的脑袋，“从地上起来吧，跪着也不嫌累。”

“织田作，我那些下属呢?处理完现场了吧，刚才爆炸造成的动静不算小，估计现在警察那边已经得到消息赶过来了，那些家伙虽然造成不了什么大的麻烦，但也烦人得很，现在还有更为紧要的事情处理，赶紧撤退。”

藤原莲对着织田作下令道，看见织田作仍旧是盯着他失了魂的样子，哑然失笑，“回神了，还看着我发呆。”

“恩恩额，好的。”织田作胡乱应和着，转身向车祸现场走去，仍旧是那副游魂般的模样。

“回去吧，太宰，赶紧处理下身上的伤口，我怕再拖久一点你就要失血而死了。”藤原莲发现太宰脸上不正常的青白，摸了摸，果然发现了腰间的黏湿。

“好的，老师......”太宰整理了情绪，失而复得的兴奋还萦绕在心头，听到藤原莲的关心，正准备回应一个温柔的微笑，但下一刻就发现藤原莲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