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全身裹着灰色破布、看不出国籍的男人。刻意变装为流浪汉也掩盖不了他身上散发出的训练有素的气势。
织田作从那阵势上可以得出几个结论,对方应该就是刚才狙击他的人,而且十分清楚自己黑手党的身份。
枪与刀缠斗起来,精彩的战斗场面开始在昏暗的小巷中上演。
织田作有着自己不可违背的信条,所以也只是举枪瞄准对方的眉心,以此来恐吓他。
然而对方却似乎将其当成耳旁风,举刀冲了上来,他就像是把恐惧的感觉关在内心某个角落的小小的匣子里、完全封印起来了一样男人伸出手,但那并不是冲织田作而来。
目标是保险箱!
与此同时,更加糟糕是身后另一股陌生的气息,织田作以几乎要跌倒的动作迅速向前方卧下。枪火照亮了小巷的地面。在听到金属撞击声的同时,子弹贴着织田作的耳朵飞过去了。
织田作心下一寒,腹背受敌,这下可难办了。敌人继续射击,织田作抓起手边的垃圾袋用力扔了出去,在灰尘的掩护下开始反击。
但效果并不理想,男人再次上前杀来。刀刃与枪身碰撞迸出火花,发出刺耳的悲鸣声。
两败俱伤。
织田作反射性地扔下保险箱,抽出来了腋下的另一把枪,他几乎没经过思考便本能地把枪口对准了敌人,贴上鼻尖的距离不可能失手。
他清楚只要现在扣动扳机,对方恐怕连思考都来不及、甚至没感觉到疼痛便一命呜呼了。
他的脑浆和意识都将化作小巷墙壁上的污垢,人生也会像烟火般瞬间飘然散尽。
此刻在小巷中三人都无法目及的地方,一侧居民楼的楼顶。两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下面的斗争。
“他会开枪吗?”
“不会。”
“我不理解,明明占据了优势,却不趁机反击。只要他想的话,对付这种货色都用不了喘一口气的功夫就能解决掉了。”太宰治望着下方红色短发的男人,疑惑道。
“夺人性命之人,必定无法描写他人的人生。,这是他个人的选择。”藤原莲坐在太宰治的臂弯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太宰治散乱的发丝。
“要从无感情的杀手变为有感情的小说家,这是他选择的道路。”
“不过续写结局的方式有很多种,他偏偏选择了最艰难的那一条路,体验书中主角的人生来理解其心路历程,呈现出缺失的结局。”
“麻烦的做法,我不喜欢。”藤原莲的嘴角压了下来,金眸泛起冷光。
在他看来,夏目漱石的做法可谓称得傲慢,一开始就设局让织田作加入港口黑手党,从他发现织田作异能的时候,就已经将其作为棋子,作为完成自己三刻构想的终极武器。
高高在上的模样真是让人作呕。即使同样作为执棋的棋手,但对方穷极算计的姿态实在是难以入目。
藤原莲轻哼了一声,放开了被自己弄乱了的发丝,看向下面狼狈不堪的三人。
“下去吧。”
果然,正如藤原莲所说的那般,织田作最终也没有开枪,只是再次翻身远离了敌人,举起两把枪紧盯住面前的两个敌人慢慢站起来。
“蹲下。”
藤原莲清冷的声音从头顶落下,与这脏污的小巷格格不入,简单的两个字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织田作下意识地向前压低身体迅速卧倒在地上。
紧接着小巷被闪光与爆破的声音埋没。
闪光、爆炸声、金属断裂的尖锐的声音与墙壁和地面被击中的碎裂声盘旋在织田作的头顶。
他回过头去,看到一片喷射而出的鲜血。两个男人被血雾包裹着,大量血液啪嗒啪嗒地飞溅在墙壁上。
太宰治抱着藤原莲闲庭信步地走过来,脸上没什么情绪。在他看来,回荡着激烈枪声的小巷大概就和清晨宁静的商店街没什么区别。
织田作望着地面上几乎成了血人的敌人,心中有些发堵。
“织田作,我对你所坚守的信条表示理解,但不得不说这种东西简直麻烦得像被猫抓成一团的毛线球。”藤原莲看着沉默不语的男人,用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摇了摇头。
“….抱歉。”织田作除了这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先不说这个,讲讲刚才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那把狙击枪恐怕就是从我们的武器库里偷来的东西吧。”太宰听完后说,“看看他们的腰就知道了,腰上都挂着老式的欧洲手枪吧?”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Mimic。”
“Mimic?”
“是欧洲的犯罪集团,现在了解到的只有他们不知为何来了日本、以及和港口黑手党起了冲突这两件事。”太宰治解释道,不知为何织田作总感觉太宰对他的态度略有些冷淡。
难道是因为他给藤原莲添麻烦了吗?
但实际上并不是因为这个,太宰治只是因为拜托织田作照看老师的事情暴露而被迫答应了许多惨绝人寰的不平等条约。
当然能够被称为惨绝人寰的,也只有涉及到中原中也的事情了。
“与港口黑手党作对的犯罪集团并不少,但织田作也清楚这世界上也没有几个会给狙击手配上观察员的犯罪组织吧。”藤原莲坐在太宰治的臂弯里,望着织田作继续道。
“目标是为了抢走那个保险箱。”藤原莲指着织田作手中提着的白色保险箱。
习惯了藤原莲神鬼莫测的推理,织田作提起保险箱,解释道,“这是在安吾的房间里找到的。现在上着锁打不开,如果知道里面是什么说不定就会有线索——”
“这件事情小菜一碟,交给我吧。”藤原莲接过保险箱,晃动了几下听听里面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大头针来。
只是几下,保险箱就发出了咔嚓的锁开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他满意的拔出了大头针,针尖在小巷昏暗的光线下闪着银光。
织田作有些恍惚,似乎太宰也有这一手漂亮的开锁手法,据说可以用一包方便面开一个小区。
他以前还在猜测太宰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原来是师从藤原莲的保险箱被打开,里面的物体正大光明的摆在了三人面前。
保险箱里赫然是一把灰色的老式手枪。
“为什么?”织田作定了定略显混浊的呼吸,终于吐出了这句话。
“刚才说这枪是那些人为了彰显自己身份的而携带的东西吧。那这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藤原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眯起眼直直地盯着远方的某处,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笑容极其浅淡,不注意观察,根本无法发现那微小的弧度。
织田作说不清楚这笑容想要表达什么含义,只是冥冥中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
织田作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吐出,“现在还无法下结论,目前为止情报还远远不够,我会继续调查一下这把枪。给你添麻烦了。”
“织田作,你应该明白选择继续深入调查并不是件好事。”藤原莲直直地望向他。
织田作别开了视线,他知道若是再深究下去,迟早会被漆黑而沉重的液体没过头顶溺死其中,他脑中有这样一种不祥的预感。
“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一件我了解到的事情吧。”太宰治突然出声,看着别过头的织田作说道,“那天晚上安吾失踪的时候,刚好我们在一起喝酒,他说是刚做了交易回来是吧?”
“对。”
“那恐怕是骗人的。”
“什么?”
“那把用过的湿掉的伞。”,太宰眯起眼这样说道,从那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感情。“安吾应该是开着借来的车前往交易地点的,伞会湿成那样,至少在大雨中淋了三十分钟,但你皮鞋和裤脚却完全没弄湿。”
“据我的推测,那块表根本不是交易得来的东西,而是一开始就带在身上。他也并没有去做什么交易,而是在雨中和某人会面交谈了三十分钟。”
“像他这样的情报员有时会挑下的时候在路上和人秘密会面。而下雨的时候更有利于秘密会谈,这一点想必织田作你应该清楚吧。”
“安吾谎称自己刚做了交易回来,甚至还专门拿来了古董钟制造伪证。他究竟为什么要对我们隐瞒自己的秘密会面到这种程度呢?”太宰治用冰冷的眼神结束了推理。
安吾、 Mimic、袭击。
某种东西正渐渐浮出水面。
“所以说,织田作,小心一些。眼下的形势光凭你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解决的。”藤原莲扯了扯太宰治的领口,示意把他放在手下带来的轮椅上,整理好坐姿继续道。
“我明白了,莲是又找到了新的游戏吗?”织田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对藤原莲问道。
“有这么明显吗?”
太明显不过了。
织田作和太宰治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处理完现场,几人转身准备离开小巷。
就在那时,袭击者站起来了。
“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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