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一身风雪的斐雯进了屋子里面，望着希芸，思绪飘到了当年还在宫中的时候。

　　那是斐雯第一次入宫，宫中琐事繁多，也甚是重要，斐雯完全是新手，可她遇见的第一位主子，便是当今太后熹妃，也是最后一位主子，那个时候，她还未认识林墨，她还背负着重要的仇恨，所以做事情总是错乱，好不容易第一次完成熹妃交代的任务，却还被人抢了功劳。

　　希芸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她第一面见到斐雯，便觉得这个姑娘不寻常，做出的物什总是让人眼前一亮，说话做事也让人心里敞亮，她很喜欢斐雯。

　　可碍于两个人身份不同，希芸也不好搭话。

　　此时斐雯是熹妃宫中的一等宫女，而希芸不过是三等宫女，好些人都是和斐雯同一时间段内进宫的额，却还是待在三等宫女的位置上，正是因为如此，斐雯便招来了许多人的嫉妒。

　　记得那次，希芸因为事情没有办好，收到了二等宫女的一顿责骂，还不让她吃晚饭，她生气地站在了湖边，那一次，斐雯也站在湖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只见斐雯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身后一个小宫女出其不意伸出手将斐雯推下湖中。

　　此时，正好是林墨在宫中巡逻的时候，林墨一个猛子扎下去，在寒冷的深秋拖着奄奄一息的斐雯上岸，希芸等在岸边，见斐雯被冻得不成样子，她解开了最外面的一层衣服，给斐雯披上。

　　至此，两个人便结缘，后来也是因为一些原因，斐雯早早离开了宫中，再见面的时候，便是希芸因为犯错被赶出宫中，而斐雯正在街上采买货物。

　　故人相逢，心里甚是欢喜，后来，斐雯便请来了希芸做远文阁的掌柜，这一做便是两年。

　　思绪回来，希芸给斐雯满上了茶，略显惆怅地问道：“春儿，还没好吗？”

　　“外伤好医，心病难治！”她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眼中却似乎看透了一切，“看你心中，应是将他安置好了！”

　　希芸点点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之前的事儿也是一知半解，这些年，她将全身心扎在远文阁，和春儿她们不过是点头之交，这次的事儿，听起来就骇人，也让她心里不舒服，看斐雯的样子，她极更不舒服了。

　　“当初你来信写发生的事儿，我知你没有空闲在处理这些事儿，我便找人调查过沈自来，之前事情我觉得应该要让春儿也知道，不过后来的事儿我先告诉你，那个沈自来自姑州城一场大病，之前的事儿已然忘却七八，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

　　斐雯冷淡一笑，心道春儿曾日日以泪洗面，可他却忘却一切完美的逃过去，可真是不公平呀！

　　希芸见斐雯略微断了神，又道：“早些时候，他常常来问我他是谁，为何会让他不花钱就住在这儿，不过我只说，等阁主回来以后自然会帮他解惑，不过我猜，这一次他应该会直接来找你！”

　　“可别！”斐雯连连摆手，“我怕我会杀了他！”

　　“不会的！”希芸道，“或许在你这知道他的意思之后，便不会如此生气了！”

　　斐雯很有兴致想听听沈自来的过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蛰伏如此长时间。

　　想到这儿，斐雯不免有些嗤之以鼻，最后落在从嗓音发出的一道小小的“切”上。

　　斐雯如今这幅样子，已然是收敛了不少，若是放在以前，知晓沈自来在自己的阁楼中，定然什么也不管直奔他而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屋内，夏儿扶着春儿坐到窗边，窗户轻轻掀开，一股凉意从鼻尖窜入，在房间里面萦绕着。春儿眼中微微含着泪水，被风吹的惨白脸颊上，带着一些淡淡的红色。

　　不知道何时，在窗前站着一个穿着紫色大氅的男子，男子眉眼带着一些阴郁，见到春儿的那一刻，他心里一阵刺痛，却还是挺着身子，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夏儿出门取热水不过是短短几分钟时间，却见两个人已经相遇了，夜深人静大雪纷飞，雪地上，影子被越拉越长，窗内的人抽噎声清晰可见，窗外人的泪珠落在雪上，化作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侵蚀着白雪。

　　夏儿惊愕地扔掉了手中的热水，直奔斐雯的闺房而去。

　　来不及敲门，她拥门而入，只见床上，一个身着白色衬衣的男子正一手拖着女子的脸颊，另一只手搂着女子的腰，用情至深之时，却被门外的冷气惊醒。

　　夏儿也不管这合不合时宜，只道：“沈自来和春儿遇见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斐雯飞一般的夺门而出，却忘记身上只穿着单衣，此刻斐雯已然不管身上是否寒冷，只看见的眼前的两个人深情对望，此刻已经忽略了一切的两个人，正沉溺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面。

　　斐雯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棒打鸳鸯，她心里这口气放不下，可她又是谁，她只是斐雯，只是春儿的小姐，并不是春儿自己，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春儿不自己走出来，这一切都是白费。

　　她只好等待，等候这两个人说话，可是直到林墨匆匆赶来，给她披上大衣，她才清醒的明白，这一切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不再相见。

　　她伸手扯开沈自来，一双杏眼里面满是杀意，不知何时，她手上已然拿着一把长剑，寒光瑟瑟，剑尖挑起白雪直直朝着沈自来胸口而去，只差一离，便刺入胸口。

　　只听身后一个急促且虚弱的声音传来，“不要！”

　　下一刻从屋子里面夺门而出的春儿整个人扑在了沈自来身前，她颤抖的双唇似乎再说：“不要杀他！”

　　斐雯重重合眼，喉咙滚动一下，咽下一口及其不甘心的口水，冷漠的对春儿道：“让开，只有斩断你们之间的可能，你才能从这段情感中走出来！”

　　春儿扑腾一声跪在地上，在寒冷的冬夜里，扯出一丝笑意，脸上的泪水已经被冻得再也滴不下来了，“小姐，沈自来说他是有苦衷的！”

　　现在的斐雯，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的眼前全是当时春儿与她面前自刎的场面，那一次，并不是春儿咎由自取，而是她在为沈自来赎罪，赎他蛰伏许久的背叛之罪，同样她也在为自己的眼盲而付出了代价。

　　这一切，都够了，斐雯再也不想出现这样的时候了，她不想这样，但不代表这就是原谅，在她心里，只有人死了才能断了一切念想，今日，定然是要要了沈自来的姓名。

　　只是不知何时，林墨已经站在了斐雯身边，他夺下斐雯手中的长剑，安慰道：“今儿天气太冷，暂时回去休息一下！夏儿带着春儿回屋去，希芸，带沈自来回他的房间去！”

　　说罢，林墨抱着斐雯回到他们的房间，屋内一切都是暖和，林墨拿出被子裹在斐雯身上，轻轻擦拭着斐雯脸上冻上了的泪水，却又笑了一声。

　　斐雯不解，“你为何笑？”又将身子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冷，你也过来吧！”

　　林墨点了点头，却只是将手中的热茶递给了斐雯，道：“喝茶，会让你暖和起来的！”

　　斐雯端着茶杯，太阳已经从东面升起，照进屋子里面，一阵暖阳。茶杯里面倒映着斐雯的影子，那黑乎乎的影子里面，有多少不甘心和多少心酸，恐怕没有人能够知晓。

　　她微微颤抖着身子，试图掩盖住心中的悲伤，却还是说：“我是不是应该让春儿自己选择呀！”

　　林墨没回话，他回想起，当时春儿将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斐雯那惊恐的眼神，以及后来那鲜血自脖颈喷涌而出之时，斐雯恐惧而无助的眼神，那是多么的令人害怕令人难忘呀！

　　这一切，斐雯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也没有办法原谅。

　　他也知道，斐雯这样说的意思，她不过是春儿的小姐，她向来都是将春儿她们当成姐妹的，这样的事情，她又怎么能够做主呢！

　　这样即分裂又悲伤的情感，让斐雯一次又一次处在崩溃的边缘。

　　天光大亮，斐雯终究是忍不住眼皮的不断下沉，整个人窝在林墨的怀中，静静睡去。

　　而其余的人，都处在煎熬中，她们想象得到若是春儿决定原谅沈自来，斐雯会有多么的悲伤呀！